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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循隐身在林边隔岸,观火了好一阵子,断续地捕捉双方的对话,心中不由得愕然万分。
    碍于天色,他虽瞧不清姑娘的容颜,却无法忽视矗立在朦胧中,修长窈窕的剪影。
    原来,女子是苗族姑娘。
    瞧一行男子被她吓得魂不附体,他脸色微变地由黑暗中走出。
    「老、老大……这下怎么办?难不成真回去找云花姑娘?」未察觉身后逐渐逼进的脚步
    声,手下甲问。
    男子拧了拧眉,脸色依旧是难掩的灰败。
    只要一想起要与个懂下蛊的女子过一辈子,他身上的寒颤便打个不停。
    漂亮又如何?吃起醋来,有着蛇蝎心肠的苗女不将他生吞活剥才怪。
    「呜……老大……早就让你别玩苗女了……这下可玩出火来了……呜……」手下乙低啜
    着,庆幸自己不为美色所惑,要不现下怕是要把命一块赔给对方了。
    巫循接收着他们的对话,脸上掠过一股阴郁难辨的评估意味。
    救与不救眼前之人,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巫家世代为医,对他的影响自然极深。
    除了实事求是外,他亦有一副悲天悯人的侠义心肠。
    他一直觉得这负心的代价太大,如果他撒手不管,那眼前之人会不会与二哥一样,因为
    赴约不及,命丧在阴错阳差之下。
    「你、你是谁!」
    手下丙首先发现巫循,原本惊悸的情绪未定,瞧见巫循在黑暗中的幽魅身影,眼白一翻,
    便直接晕厥在地。
    瞧着他的反应,巫循嘴角微微牵动,暗暗地嘲弄这诡谲莫名的情形,迟疑了半晌,才道。
    「专解蛊的大夫。」
    巫家世代为医,传至巫循这代,家里五个兄弟全是悬壶济世的大夫。
    他年纪最小与老二巫劲的年纪悬殊甚大,但感情甚笃。
    巫劲误死苗女情蛊那年,巫循刚满八岁。
    也就是在那年,他便立志研究蛊毒。
    费时十年,今日他已是中原解蛊第一的高手。
    手下甲闻言,连忙道。「老大、这回……咱们是出门遇贵人了。」
    在这蛮荒野地,能遇上大夫已是万幸,更何况是个专解蛊的大夫!
    原本神情垂靡的男子瞬间瞪大了眼,连滚带爬地扑至巫循脚边哀求。「大夫、大夫……
    求您高抬贵手,医医小的……」
    衣袖随夜风轻扬,巫循敛眉垂眸温文地沉道。「我替人解蛊是有条件的。」
    「条件?」男子愣了愣,瞬即意会地由怀中掏出银票。「我有银票,诊金绝不会亏待大
    夫!」
    相较于他的激动,巫循麦褐色俊颜揉着深思,气度沉稳地再开口。「我不收诊金。」
    男子脸上血色蓦地尽褪,胸口紧窒,险些难以呼吸地重复。「大夫、大夫……您不能见
    死不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与云花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他绝对赶不及与她会面。
    假若眼前的大夫不救他,那他必会七孔流血,中蛊毒而死!
    男子一思及此,身躯登时一软地倒地,知道自己此回将受尽折磨、难逃死劫。
    巫循神情淡漠地觑了他一眼,片刻才启口。「只有一个条件,为你辜负的苗家姑娘负责。」
    男子愣了愣,茫茫回过神看着巫循。
    手下甲见主子惊吓过度,机灵地连忙唤醒主子催促道。「老大,你快允了大夫的话,快
    啊!」
    男子思绪恍恍回笼,不假思索便应允。「负责、绝对负责!」
    巫循略颔首,眸光清朗地道。「我救你一回,不能救你第二回,施蛊者乃解蛊者,是解
    蛊之理。」
    为防男子食言,巫循只为他压蛊,不为他解蛊。
    「这是『米赛龙』,以文酒送服,蛊毒可暂且压下。」
    「米赛龙」是取每年农历五月初的桃子一枚,将皮碾成细末,再取约两钱份量与嘉草用
    米汤拌在一起,搓成丸子,让中蛊的人用米汤送服,蛊毒方能解除。
    文酒送服药丸为压蛊、用米汤送服为解蛊,此点他自然没言明。
    男子接过药丸半信半疑之际,巫循遂转向其他人,掏出怀中的素囊递给他们。「吃下黑
    豆,告诉我你们的感觉。」
    「为什么?」手下甲问。
    「这是最简单的测试,假若难吃的黑豆嚼在嘴里是香的,那么你就是被下了金蚕蛊。」
    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众人闻言,为求活命,抓了把黑豆便往嘴里塞。
    半晌后,交杂又哭又笑的诡异声响落入耳底。
    「呸!难吃死了,呜……」
    「呜……太好了!没中招……哈哈……」
    巫循瞧着眼前的情景,唇边浮出冷笑。
    许是多年来苗家姑娘教中原男子欺侮惯了,继而演变出这一套防卫的本事。
    即便是武林高手,也防不了苗家姑娘有形或无形的放蛊。
    这些年来,除了莫名中蛊的无辜人之外,每每为人解蛊,他便不由得想起惨死的兄长。
    胸口除了未曾忘怀的痛,更是揉着万般无奈的复杂心绪……
    确定他们没事后,巫循的脚步自有意识地往他该走的方向前进。
    手下乙瞧着巫循,压下激动的情绪提醒道。「唉呀!大夫,那方向是往苗寨的路啊!」
    巫循闻言,嘴角淡淡上扬,似是有所思量。
    他要去的地方正是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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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雨雾起,群峰壁立,一潭碧水映峰景,隐在淡淡峰岚下的美景,俨然似一幅泼墨山水。
    点点苗寨分布在雪岭山脉东北边缘,蜿蜒自山上的芦松溪,自南而北由寨脚下绕流而过
    汇聚成芦松河,顺着层层梯田,直达至云天。
    随着山势,巫循终于进入苗寨范围。
    他幽深而神俊的眸,冷淡而遥远地望着前方,直到那遥不可及之处……似山水倒影般的
    回忆,浅浅落在眼前湖清山峻之上。
    意识到思绪飘远,巫循猛地回神,勉强抽离那段让巫家陷入愁云惨雾的往事当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往身后山坳洞前刻着——「努拉怀洞」的巨石走去。
    苗人会将往生者的棺木置在洞中,称为「把个杜」,也就是所谓的洞葬,而听一说兄长
    就葬在这个地方。
    他今日进入苗人的领域,为的就是要取回兄长的尸骨,让兄长能落叶归根。
    他打量四方,脚步往前,进入洞才发现,洞的四周藤蔓盘聚,棺材洞下方砌着一堵墙,
    墙上安的木门,以三把大锁守着山洞。
    巫循蹙起眉,正思索着该怎么打开锁时,银铃叮当伴随着一抹流泉似的清嗓在身后响起。
    「喂!你做什么!」
    巫循回过头,一抹玲珑窈窕的纤影透过洞外的光亮,落入眼底。
    俊眸微眯,他愣了好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雪蝶儿朝陌生男子走近,即使脚步再轻,身上的银铃依旧发出清脆的
    声响。
    距离拉近,巫循看清了姑娘的面容后。
    下一刻,他黠亮的眸自有意识,张狂地落在姑娘粉润柔美的娇靥之上。
    姑娘黛眉舒长、鼻梁挺致,美得勾魂慑魄的晶灿水眸及若樱红唇,构成一张绝美灵秀的
    面容。
    在姑娘深色的百褶裙上,有条绣着蝴蝶鸟的花腰带,衬出不盈一握的纤腰,由银打制成
    的手环和耳环下都垂缀着小银铃。
    此刻,在洞里流动的空气中,有着银铃晃逸的清脆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