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梨双杵在一旁,丝毫不介意自个儿引起这一场争斗,对于那仗义执言的中年男子更不抱任何感激。
    人心隔肚皮,谁料得着那男子挺身而出的目的为何?
    而唯一让她的情绪兴起些微波澜的是——“步武堂”……
    在她寻思之际,杜天霸扬了扬唇。“孙五爷这话说得极是,现下只要这小姑娘给咱斟酒赔罪,咱可以原谅小姑娘的出言不逊。”
    孙袭欢沉吟半晌,遂旋身转向那引起事端的罪魁祸首道:“这要求不过分,不知小姑娘——”
    封梨双闻言,不以为然地冷啐了声。“姑娘我可不吃你们中原“敬老尊贤”这套,再说,出言不逊、该斟酒赔罪的,是那杜大爷,可不是我。”
    暗暗打量着小姑娘娇美的容颜,孙袭欢深深为她脸上鄙夷不屑的倔强神情与似曾相识的打扮,怔怔出了神。
    他是不是在哪见过这小姑娘?
    在孙袭欢思绪游走之际,杜天霸因受不了封梨双傲的慢态度,怒火直冒地扬声喝道:“唉呀!你这小姑娘敬酒不喝喝罚酒,今儿个咱要好好教训你!”
    瞧他勃然大怒,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封梨双咯咯娇笑说道:“什么敬酒、罚酒的,姑娘我啥酒都不喝总成了吧!”
    “你!”杜天霸气得横眉竖目,现下只想一把打掉她脸上漫不经心却又格外娇美的笑。
    “别你呀我的,这是毒梨儿回给大爷们的小礼。”从纤腰间挂着的小囊里抓了把“东西”,封梨双毫不犹疑,朝那几个方才嘴上轻薄她的人掷了过去。
    姑娘所掷之物不是别的,正是令人惊惧的斑斓毒蛇,毒蛇嘶嘶吐信的声响,霎时间让整个客栈大堂静得鸦雀无声。
    而突被毒物招呼上身的几名壮汉脸色大变,有志一同地吓得挥臂急挡、大声惊呼。“娘呀!蛇、蛇啊!”
    众人皆怕被那毒物咬上一口,就要一命归天啦!
    封梨双黑溜溜的水眸子灵黠地转了转,被逗得笑靥如花地娇笑道:“我就知道这小礼定是会带给大爷们“惊喜”。”
    不待众人反应,她足间轻点,身穿水红色衣衫的轻盈身影,晃眼之间已离开客栈大堂。
    孙袭欢听她满不在乎的口吻,倏地一个念头闪过脑中——毒物、水红衣衫、艳红珊瑚……
    几个关键兜在一块儿,竟是……心猛地一凛,孙袭欢急追在她身后,喊道:“双儿?!”
    封梨双本已走远,一捕捉到那渐渺的急唤,甚是好奇地回头瞥了孙袭欢一眼,轻蹙起眉。
    怪哉!她怎么觉得那孙爷的唤声有些熟悉,再者,他怎么会知道她的闺名?
    见她怔然,孙袭欢赫然发现司徒少尘的身影,遂急声喊道:“尘儿,拦住那个姑娘!”
    司徒少尘方由马厩徐步行向客栈,一听见师叔的吩咐,立即提气跃向姑娘,顺利拦在她身前,温谦拱手道:“姑娘请留步。”
    封梨双抬起水灵灵的眸子,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不禁心生赞赏。
    男子穿着一袭湖蓝色的衣衫,宽肩上覆着金铜色八瓣绞葵花纹护甲及一袭月白色斗篷。
    风动,他那褐中带黑的长发未髻,随风左右飞扬,加深了他身上出尘、俊美的非凡气质。
    不可否认,眼前的男子气质出众……但教她心生疑窦的是,眼前这个没一般江湖人士草莽气息的俊秀男子是谁?那孙爷何以唤人拦住她?
    诸多不解在脑中掠过,待她定神之际,封梨双嗔了他一眼,娇声冷道:“哼!难不成要留在这儿,等你们把我撕吞入腹?”
    迎向那灿然生光的眸子,司徒少尘心中一荡,不由得看呆了。
    虽然娘亲及四婶穆夕华都是艳丽不可方物的大美人,但眼前姑娘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的绝艳容颜,美得带着几分侵略性、美得让人不可逼视,是与娘亲及四婶不同典型的美人儿。
    意识到男子瞅着她浑然出神,封梨双心底扬起一股莫名躁意。
    若依她的性子,定是会赏这男子一巴掌,偏偏此时,她却只是恶狠狠、冷冰冰地扬声。“喂!你瞧够了没!”
    被那既怒又气的娇嗓一吼,司徒少尘回过神,俊脸微微一赧,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地转头望向他处。“对不住……多有得……”
    他话未尽,封梨双冒火的美眸一瞧见孙袭欢气定神闲朝她步来的身影,不知怎地,一股出自内心、想远远逃离的自然反应,倏地涌上心头。
    “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司徒少尘处事虽较一般少年成熟,性子却因为久居圣朝,温朗纯厚,这次头一回遇上这又辣又呛又艳的姑娘,一时间竟失了方寸。
    被姑娘这轻嗔薄怒的一吼,他竟真的杵在原地不再向前。
    若是往常,封梨双定是会好好戏弄他一番,但此刻,她却是一刻也不敢多待,意味深长瞥了司徒少尘一眼后,她不假思索地加快脚步离开。
    她的身形轻灵、身法甚是敏捷,转瞬间已消失在两叔侄面前。
    “喂!别走!”再一次见小姑娘由眼前逃走,孙袭欢俊雅的脸上扼腕万分。
    心神渐定,司徒少尘见孙袭欢异常之反应,不解地问道:“五师叔,你识得那姑娘?”
    孙袭欢微感失落,沉吟了半刻才喃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自从在雪山的极寒之地见过大师兄一家子那次后,他隔了数年再访旧地,却已寻不着他们的踪迹。
    方才那姑娘的样貌、言行,虽和那一个与他极投缘的徒侄女有七、八成神似,然事隔多年,他实在不敢冒然妄下定论呐……
    发觉孙袭欢恍了神,司徒少尘担忧地扬声唤了唤。“五师叔!”
    “尘儿,这一回武林大会你别出席了。”孙袭欢突然开口。
    “为什么?”
    “追上那姑娘,如果可以,探探她的底细……”话至此,孙袭欢蓦然顿住,回想起刚刚司徒少尘被小姑娘耍弄的模样,片刻,大觉不妥地轻叹了口气。
    “五师叔怎么了?”
    “你的武功不差、处事沉稳,人也够机警,是“步武堂”第二代弟子里最出色的弟子,怎么遇上姑娘家便像你大师伯一般,木讷得紧呢?”
    枉费他在司徒少尘小的时候还细心教导过他。
    当时司徒少尘年纪虽小,却把“甜言蜜语”、“油腔滑调”发挥得淋漓尽致,哄得他娘亲及四婶宠他宠得紧。
    怎么转眼间他长大了,这按捺姑娘家的花招却也跟着退步了。
    孙袭欢这一席话当真大出司徒少尘意料之外,他没好气地道:“徒侄不敢轻薄姑娘。”
    迎向他谦谦君子的模样,孙袭欢心想,这孩子外表斯文俊美,气质冷峻出尘,性子却忠厚朴实,武功在几个师兄弟的调教下年年皆有所长进。
    少年英雄,若真涉足江湖,说不准会闯出个名堂也不一定。
    心头思潮起伏一番,孙袭欢才道:“也罢,你只要看紧那个姑娘便成了。”
    “五师叔,徒侄不懂,咱们看着那个姑娘要做什么?”司徒少尘无奈地问。
    他这一回离开圣朝的目的,是为追查大师伯的下落和替娘亲寻解药,在陪同师叔及众师兄弟出席武林大会后,他便准备按照原计画上路。
    现下孙袭欢突然让他跟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他甚感为难且不解。
    不让他疑惑太久,孙袭欢语重心长地道:“假若证实那姑娘的身分,你就不必跋山涉水去寻你大师伯的下落了。”
    司徒少尘眉眼微挑,这下更疑惑了。“五叔,您今儿个可卖了不少关子!”
    “我总觉得……那小姑娘很像你大师伯的女儿。”孙袭欢口中说得轻描淡写,语气有几分沉重。
    “大师伯的女儿?”司徒少尘不可置信地开口。
    他听长辈们说过,大师伯封漠扬一家人已失踪多年,至今是生是死,根本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