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梨双闻言,竟感到过意不去:“其实,我的身子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您不用再费心为我做这些。”
    她常想,再这么继续进补下去,她可能很快会变成小母猪。
    穆夕华露出莞尔一笑,边舀汤边说:“偷偷告诉你,这人参可是你十叔到北方特地买回来给你补身子的,他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硬是缠着我,要我帮你炖盅汤,至于这野鸡,则是你七叔今早到后山帮你猎的,所以充其量,四婶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听着她柔软真诚的语调,封梨双感觉到胸口因为感动微微缩着。
    她屏着气,半晌才红着脸儿哽咽地轻声说:“四婶谢谢您,请您也帮我.....帮我谢谢他们。”
    穆夕华忍不住失笑地抬起眼看着她:“有些话亲自说会好一些,再说,你爹娘不在了。叔叔婶婶们多疼你一些,不为过吧!”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表情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在“步武堂”住了几个月,封梨双终于深深体会到,娘亲临终前那一句话的含意。
    除了当日与她起冲突的第二代弟子,对她仍有成见外,“步武堂”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情与爱。
    她不否认,这是一个充满爱的地方。
    而此刻的她,感觉全身仿佛被一派和煦的阳光轻轻笼罩住,全身温暖得不可思议。
    听到她的回答,穆夕华心里欢喜,脸上的笑,简直比花还要灿烂,撤去了心防,她这个徒侄哪里像江湖人士传言的那般狠毒恶劣呢!
    “对了,你和尘儿什么时候回圣朝?”
    “圣朝?什么圣朝?”封梨双不解地问。
    “怎么尘儿还没与你提这事吗?”穆夕华小心翼翼地问,心想自个儿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封梨双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穆夕华不作多想,安抚地道:“那我想晚些时候他会提的,他找回你却没寻得解药,总是要回圣朝覆命的。”
    由穆夕华的话中拼凑出了个大概,封梨双有些震慑地问:“尘....他是圣趄的人?”
    好久以前她由娘亲口中听过三师姑与庞武圣朝宗主,那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恋故事,却没想到司徒少尘竟是圣朝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突然间让她的思绪有些紊乱。
    “难道没人跟你说尘儿是圣朝少主?”这就有些夸张了!
    沉静了会儿,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反问:“他是圣朝少主?”
    这下子她总算明白为何司徒少尘身上那股出尘的气质,会如此“异于常人”了。那一瞬,他们之间仿佛又多了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攀配不起的“云泥观念”又不小心悄悄盘踞在她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心。
    听着封梨双一句句掷回的问句,穆夕华翻了翻眸,没好气地说:“这小子,难道是帮忙堂里的事昏头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也没对你说。”
    她心中一震,喃喃自语道:“他没提过,我以为.....他只是堂里的弟子。”
    话落的那一瞬间,封梨双的心打了个颤,在这个时刻她才赫然想起,她身上有着医治无敌双腿的解药。
    见封梨双低垂着头久久不语,穆夕华笑容略僵地连忙打着圆场道:“你别恼,我想......”
    “四婶,我没生气。”
    若依她以前的性子,若知晓有人敢诓骗她,她决计不会让对方好过,但这一回不同。
    因为这一回她面对的是心爱的男子.......
    “嗄!?”
    封梨双抬起脸容,唇边绽出一朵颇有深意的笑花:“其实我好像也有些事,忘了对他说。”
    穆夕华好奇地偏头睨着封梨双脸上耐人寻味的神情,心里漫着说不出的感觉。
    唉!希望她的无心,可别让两个孩子闹脾气!
    穆夕华离开后,封梨双独坐在长榻上怅然良久,对于人生的际遇,更是多了层躲不过上天安排的宿命感。
    她从没想过,司徒少尘会是圣朝少主。
    她的爹娘穷尽一生心血,为的就是要帮司徒少尘的娘亲--艳无敌治愈因毒而瘫痪的双腿。
    曾经,她因为心疼爹娘的一生,继而恨起这一切,却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她还是回到原点,不得不面对。
    难道是因为爹娘不允她如此,所以安排她与司徒少尘相遇、相恋,逼得她不得不拿出解药吗?
    封梨双望着窗外那挂着一轮圆月的苍穹,那如潮思绪已随着寝屋里几缕袅袅檀香而趋渐沉定。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天都黑了,怎么还没把灯给点上呢?”
    忽然,男子微恼的嗓音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落主耳底。
    “今晚月色很美,我想看月亮。”她靠在叠起的软枕上,若有所思的眸子落在窗外。
    今夜的月色明亮,即便不点灯,透窗直射入房的月光,还是将屋里洒落一地明亮。
    司徒少尘凝望她在月光下的窈窕身影,没来由地感到心烦意乱:“双儿!”
    “唔!”她意态阑珊轻应了一声,眸光依旧落在窗外。
    感觉到她心事重重,他迈开脚步,默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竟跟着静愣了半个时辰之久。
    “你没话对我说吗?”似乎忍受不了身侧的寂静无声,封梨双侧眸瞥了身旁的男子一眼,逸出一声叹息。
    司徒少尘轻拧着眉,仿佛极为懊恼地怅然低笑:“就是有太多话得与你说,千言万语,一时间倒让人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视线落在一脸沉郁的男子身上,她顿了顿,嗓音幽然地道:“无妨,这些事你慢慢再对我说就好了。”
    司徒少尘有些愕然:“你不怪我?”
    她嘟着唇,艳美娇容漫着稚气:“谁教我太喜欢你,生不起气来。”
    心陡地一促,他不由得苦笑:“那我该感谢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吗?”
    封梨双嗔了他一眼,伸手扯了扯他的袖,斟酌了好半刻才道:“尘,我有话对你说。”
    他挑眉,因为她不同于往常的语气,神情跟着严肃了起来:“怎么了?”
    她由怀里掏出一只青玉丹瓶,慎重地将其搁在榻边的小方桌上。
    眸光追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一只青玉丹瓶之上,司徒少尘顿了片刻才问:“那是什么?”
    她抿了抿唇,迟疑了半晌才道:“解药。”
    他的眼神倏地一沉:“解药?什么解药?”
    “治好艳姑姑双腿的解药。”
    司徒少尘闻言一惊,也不管是否弄疼了她,激动地扣住封梨双的双臂问:“你说.....你有治好我娘双腿的解药?”
    “尘,你捉得我好痛。”司徒少尘那激动的手劲让封梨双疼得轻呼出声。
    猛地松开手,司徒少尘愧疚地道:“对、对不住。”
    自从得知大师伯与师伯母已经过世的消息,他沮丧地以为娘亲的腿再也没有治愈的可能。
    却没想到,封梨双身上竟然有解药。
    她摇了摇头,反而有些自责地说:“我早该告诉你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是艳姑姑的儿子,所以.....”
    暗自调息抑下过分激动的情绪,他温缓地道:“不怪你,这一阵子咱们都处在混乱当中,我也有很多事都还没和你说。”
    虽然他们的感情在时间的催化下逐渐加深,但对于彼此的了解却还是贫乏得很。
    或许回圣朝后,日子单纯些,他们可以更加了解彼此。
    封梨双自然不知他内心的想法,一思及他将离开,她不由得轻敛起眉,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要把解药带回圣朝。”
    他忽地握住她的柔荑,静凝着她问:“双儿,你愿意陪我回圣朝吗?”
    喉头一咽,她眨了眨眸,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要我陪你回圣朝?”
    他颔了颔首,紧握着好的柔荑,再坚定不过地开口:“当然,只有你知道解药的用法,你不陪我回去,怎么医我娘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