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即解开缰绳,她身形俐落地落在马上,借劲将司徒墨濯损上马背后,将一袋碎银掷进商家。
    “夫君,你还好吗?”艳无敌分神瞥了他一眼,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唯有强忍著心中的痛楚问起他的伤势。
    司徒墨濯暗自调神凝气,神情痛苦地颔了颔首。“我撑得住,走吧!”
    艳无敌为防他因毒性发作而由马上坠下,只有拉著他的手,往前圈住她的腰,单手策马扬长而去。
    第八章
    催马快奔之际,风在耳旁呼啸掠过,艳无敌的心因为司徒墨濯的伤势,绞著、拧著、痛著。
    脑中盘旋的全是司徒墨濯对她说过的话──
    其实女巫还有另一个预言,她说,我一旦离开圣朝便会应了死劫……
    会遇上什么事我不知道,或者这只是主长为了不让我离开圣朝,诓编出来的理由,总之,它就是我心中的顾忌……
    艳儿,这一切都是命,为夫真的不怪你……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艳无敌悲从中来,不争气的眼泪一颗一颗滑下哭得皱巴巴的脸,随风扑向司徒墨濯脸上。
    感觉到打在脸上的湿意,司徒墨濯声音沙哑地微微睁开眼。“艳儿,别哭!”
    他奋力的挤出一笑,没想到头一回见到妻子掉泪,竟然是在这种状况下。
    “对不起、对不起……”艳无敌哽咽地忍著悲楚,扬手不停抹泪。
    为了止住她的泪,司徒墨濯勉强言笑。“为夫真的很舍不得让你这么早为我守寡。”
    没想到他会在这节骨眼上说笑,她先是一怔,随即气得眼泪落得更急。“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
    “停……停下来。”这毒非比寻常,不过几个时辰,他的意识竟渐趋混沌。
    艳无敌闻言缓了马速,放眼打量起四周,只见眼前一片密林,她当下便决定驱马进林。
    马蹄踩著树林中满地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那一瞬,竟让艳无敌想起她们在圣朝的时光……若没离开圣朝,司徒墨濯就不会为了救她而中毒。
    她在林中急忙寻著了处平地,定下神,打量著周遭,只见树林中有乱石堆叠如屏,形成了天然隐蔽之处。
    艳无敌翻身下马,将马系在树边后,搀扶著司徒墨濯下马,靠在石上休息。
    “夫君你还好吗?”
    司徒墨濯闷哼一声,只觉身体开始泛麻,酸软得让他感到全身无力。
    好半晌,他目光飘忽地幽幽开口。“艳儿……你把从那恶人身上搜出的东西给我瞧瞧。”
    她颔了颔首,连忙取出由黑老鬼身上搜出的毒经,像思及什么般,紧张地问:“你有办法自个儿解毒?”
    司徒墨濯沉默不语,望著她娇美的容颜好半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他真的怕,怕他没办法熬过这一关……
    思绪起伏间,他怔愣出了神。
    迎向他过分沉寂的琉璃蓝眸,艳无敌压下惶然不安的情绪,嚷道:“你不要用这么绝望的眼神看著我,我不许你死,不许你让我成为寡妇,你听见了吗?”
    心口蓦地一紧,司徒墨濯蹙起眉,悲哀地据实以告。“艳儿,我不知道。”
    圣朝用药、研药多以治病为主,所以对毒的了解向来不深,就算有毒经在手,他也没把握可以为自己解毒。
    蓦地,一阵恐惧紧捉住她,艳无敌失控地抱住他的颈,思绪一片空白地咽声嚷著。“不、不!你不能有事!我不要你出事!我不要你死!”
    心痛的泪珠因为恐惧,沿著她的香腮拚了命的坠下,她从没有一刻觉得自个儿是这般脆弱且懦弱。
    见著她的眼泪,司徒墨濯心如刀割地深吸了口气。“傻瓜……为夫还没死,别哭……”
    艳无敌闻言,倔强地咬唇,赶忙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急声说道:“夫君,我不哭,你先瞧瞧这毒经上是不是有可以解毒的方子?”
    司徒墨濯直瞅著妻子强收起泪水的坚定模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可惜,他无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夫君,你净瞧著我做啥儿?”见他恍惚地看著她发呆,艳无敌按捺下心头的酸涩,抬起手抚去他眉心的皱折,不解地问。
    “艳儿,你是上天赐与我的珍宝。”他忧伤地握住她的柔荑,语气悲凉的似在与她诀别。
    他的话让艳无敌眼中蓄满泪水,怕是一个眨眼,泪水就要滚出眼眶了。
    “你别再浪费时间惹我掉眼泪!”她粉唇微颤,哀怨地瞅著他,幽幽指责。
    司徒墨濯苦笑,微声低吟著。“对不起。”
    他努力强撑起精神,翻开一页页佐以图文的毒经,没多久,修长的指落在“追魂银针”的图文之上──
    追魂银针:乃“阎底门”最变幻莫测之毒,中针者不出七十二个时辰,会因银针攻心,毒聚印堂而死。
    解药:无。
    当眼底映入那一行无情的字,艳无敌只觉心口紧缩抽疼,她咬著下唇,不让泪水狂肆地掉下来。
    于此同时,司徒墨濯紧蹙著眉,只觉方才的酸麻感觉已然褪去,紧接而至的是银针随著血液四处碰撞……他受不住地吃痛痉挛著。
    耳底落入他粗重紊乱的吐息,艳无敌难过地咽了声。“夫君!”
    “我……没事。”司徒墨濯脸色死白地任深绝的痛楚折磨他的意志。
    忽然间,一阵寒颤窜上背脊,艳无敌抢过毒经,激动地翻著书页反覆喃道:“不!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不能解之毒,不可能!”
    冰冷的大手抚上她惊恐的脸庞,司徒墨濯低声道:“艳儿,命中注定如此……想必,我是逃不过此劫了。”
    他的话,像一把利刀出其不意地插入心头,让她脸上血色尽失。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不许!”她浑身僵直,喉头一哽,愤怒的以哑嗓尖叫出声。
    “对不起。”他勉强挤出一句话,张臂想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却因为承受不了全身疼痛欲裂的感觉,而晕厥了过去。
    艳无敌紧揪著他苍白的脸、黑紫的唇,心痛得无法呼吸。
    老天爷啊!让他熬过去吧,千万别让他死!
    若他就这么离开她,她宁可代他死去!
    “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将脸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听著他微乱的心跳撞入耳底,语音破碎地反覆颤声说著。
    艳无敌没让自个儿沉浸在脆弱的情绪当中太久,很快的,她抹干了脸上纵横的泪水,开始盘算著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还有七十个时辰,只要七十个时辰内到“阎底门”求得解药,司徒墨濯便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藏在心底的隐忧是,她曾听闻,“阎底门”里人称“老毒妖”的毒姥姥,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情人物。
    听说毒姥姥擅用毒物,性格孤僻、冷情凶残,江湖上许多正派人士对她是又恨又惧,皆不敢与她有所往来。
    这一回,带著司徒墨濯至“阎底门”求药,她知道自个儿讨不到半点好处,甚至有可能赔了她与司徒墨濯的命!
    思及此,艳无敌已做了极坏的打算。
    就算要她死,她也会极力争取让司徒墨濯活下来的机会!
    毒经上记载,中了银针之人初期的症状除了全身酸软外,必得承受银针随血液四处窜行的剧痛。
    每每针动,剧痛难熬难当,诸多体弱之人,往往熬不过七十二个时辰。
    唯一让艳无敌稍感安心的是,司徒墨濯每每发作虽痛得死去活来,但盘踞于印堂的紫气却未有加深的趋势。
    这些天来,司徒墨濯唯一可以掌控的是调息,以减缓毒气在体内游窜的速度。
    他耗尽所有的气力,靠意识强撑著,直到他们来到位于荆山的“阎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