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小心地看着他把药涂在每一个伤口上,不禁疑惑。
    难道这真是治伤药?突然想到,若他要杀她,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还对她下毒,一掌就能劈死她。
    他将她手腕上的伤口涂好药后,又去抓她的脚,这是打算要涂脚上的伤了。
    “我自己来。”她说。
    她的脚才一缩,那慑人的凶光又瞪来,被他大手箝制的脚踩动弹不得,而他的眼神令她颤了下,突然想到他刚才的警告。
    她不敢动了,低下头,一副心虚又可怜的样子。
    易瞪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抓着她的脚,将药膏继续涂抹在脚踩上。上头全是绳索的勒痕,将那白嫩如玉的肌肤上磨破了皮,青青紫紫的瘀伤,混着鲜血,糟蹑了一双美玉天足。
    眼前男人的脸色阴郁,冷沉的威压笼罩四周,压得苗洛青胆战心惊,不敢造次,更不敢吱一声。
    她以为他是在火大她想逃走,愤怒她违逆组织的剌杀密令,所以她感到心虚,就怕惹他一个不快,盛怒之下处置了她。
    这时候还是装弱比较安全,即使那药效的刺激令她的伤口疼痛,她也不敢叫一声,极力忍着。
    她哪知道,易心中所想,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其实也不知在气什么,上回与冉疆的一战,两人打成平手,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就算能与冉疆交手,却也无法护着全部的人。
    最后,他领着刺客杀出一条血路,若不想全军覆没,只能先退走,最后还是折损了一半的人。
    宁王出高价要冉疆的命,他潜伏冉府一段日子,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组织便又派了女剌客来,这人便是丫鬟青儿。
    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则是暗中观察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渐渐离不开她。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对冉疆进行色诱,而是努力地远离他。
    他以为她是以退为进,欲拒还迎,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有任何行动,反倒常常见到她对着天空遥望。当她被贬为粗使丫鬟时,她甚至安于在灶房的日子,嘴角始终弯起笑,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
    他当时就觉得她不太一样,一点也不像个卧底的刺客,她甚至出乎他的意料,竟然为救冉疆而被毒蜘蛛咬到,坏了他的计划。
    他怀疑她爱上冉疆,才会有此举动,但是又不像。不管是表情或是私底下的行动,她都排斥着那个男人。
    在她养伤的某一夜,他无声地潜入她屋子里,见她偷偷运功打坐疗伤,他没出声,只是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她。
    直到她因为色诱冉疆而为他所不喜,被调到外院,他才确定她并未爱上那男人,只是用的手段没有成功,所以他决定见她,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还记得,她在知道自己的存在时有多么惊讶,那可爱的表情,他到现在还铭记于心。
    其他剌客若是坏了他的计划,他不会轻饶,因为每一次出手都冒着极大的风险,有可能一击不成就功亏一篑。但是对她,他却轻易原谅了,对她的宽容超出他能忍受的范围。
    直到此时,她的说词越来越多漏洞,她已成功接近冉疆,成了他的宠妾,她明明有许多下手的机会,却都没出手,他不愿意去想,她或许已经有违逆组织命令的嫌疑。
    种种迹象显示,她或许已经爱上那男人。
    对于背叛组织命令的人,他有就地处置的生杀大权,但他发现自己不想杀她,他还想给她机会。
    将她引出来带到此地,便是他为她制造的一次机会。
    他的掌心轻抚在她的裸足上,上头的勒痕和磨破的伤口令他怒火中烧。
    到了这地步,她竟然还想逃走?
    她能逃到哪里?组织一旦下达江湖追杀令,不出十日,她就会变成一具尸骨,在化骨水下,连根骨头都不剩,从此消失于世上。
    盯着掌心下的小脚,他目光幽沉深寂。
    她不想杀冉疆也由不得她,他会逼她促成此事。
    苗洛青拧着眉,忍着脚踝的不适,那药效令她的脚剌疼,而他涂抹的大掌又让她的脚很痒,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一忍再忍,最后发现,他的大手停下来,莫名其妙地抓着她的脚不放,一双眼明暗不一地盯着,十分诡异,令她忐忑不安。
    他该不会真的想废了她的脚吧?这想法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当她处在心急火燎之际,他突然放手,沉声命令。
    “好好休息,别再动歪脑筋,否则……我就废了你的手脚。”
    她听了瑟缩一下,避开他锐利的盯视,低下头,懦懦地说:“知道了。”
    她的侧颜有些苍白,额前垂下的几根发丝,将她的侧颜添了几分怯弱柔媚,更显娇美。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毅然转身出屋,而这一夜,他没再用绳索绑着她。
    苗洛青是在隔日清晨被叫醒的,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因此脸色有些憔悴。
    涂过药后,手脚上的勒痕和伤口似是好了许多,也不再剌痛。
    虽然今天没有像昨日那样五花大绑,却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她的身体被粗绳圈住腰,牢牢缠在柱子上,她的双手则绕到身后的柱子,打了个死结。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平地,周遭没有任何可隐蔽之地,太阳高挂上头,站在太阳底下,她的狼狈模样一目了然,就像个人质,好似随时都会被就地处决。
    当大地震动,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时,原本闭着眼睛的她蓦地睁开眼,盯着由远而近的那一团尘烟,心也怦怦狂跳。
    逐渐逼近的人马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马当先,让她一眼就捕捉住,并且移不开视线。
    冉疆,他来了!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易以她为饵,将冉疆引来,这是一个陷阱!
    她慌了,不知道易设了什么陷阱在等着冉疆。她咬着唇,死盯着前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害怕,怕下一刻冉疆在自己面前血溅当场。
    “不……别来……别过来!”
    她在最后终于大喊出声,她一点都不希望看着他死,虽然她曾经恨他恨得要死,但是在经历过不同的人生,尝过他的温柔深情,以及夜夜的抵死缠绵后,她才发现,在日日的相濡以沬下,竟也生出了情意。
    她对他是在乎的。
    她不想死,却更不想看着他死。
    冉疆并不笨,在逼近前,他忽然一手举高,另一手扯住缰绳,煞住马儿,停在百步之前。而他的动作一出,后头的锦衣卫人马也训练有素地让马儿及时停下。
    众人的行动竟是不慌不忙,整齐划一,敏捷而利落。
    冉疆那如狼般灼亮锋利的眼,紧盯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一眼认出,那是青儿。当日,青儿失踪后,便有人射了一支箭在冉府的大门上,上头绑了一封信。
    手下立即将此信呈给他,信上写了地点,要他在今日中午前赶过来,否则就杀了他的女人。
    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他依然前来,不仅为了青儿,也为了幕后主使者。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战帖,敢公然与锦衣卫为敌。
    除了被绑在柱子上的青儿,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而方圆百里也无法藏人,但冉疆知道,其中越是暗藏危险。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这情况对锦衣卫不利。
    冉疆咧开邪笑,眼中寒芒大盛,浑身散发着噬血的杀气。他倒要看看,对方设了什么陷阱等他,最好别叫他太失望。
    “放狗!”他喝令。
    命令一出,立即有锦衣卫上前将带来的猎狗放出,做为先锋探子,朝中间被缚绑的苗洛青奔出。
    数十只猎狗汪声大作,一马当先地冲向前,谁知一跑到中间,看不出任何异样的陆地竟像土石崩裂般下陷,那数十只猎狗也跟着掉下去,传来撕心裂肺的嗷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