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专注写字的模样,令她心头微微发烫、悸动。
    这一阵子观察下来她才知,与他有关的传闻并不假。
    她不懂,他能文能武,为何要将光华文采隐藏在放荡的外表下?
    “为什么……”
    平静心思因他起了波澜,她掩不住好奇地问出心中疑惑。
    笔锋一顿,他不解地抬起眸望向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问道:“什么为什么……”
    话既已脱口而出,她也不打算隐瞒,好奇地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一面藏起来?”
    “为什么……”他迟疑思索了许久,才不确定地答道:“或许是因为值得让我背负这一切的人已经不在了……”
    “皇太后不也待你极好?”
    她问道,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诚挚关切,正因如此,宇文凛不知不觉说出多年来从未对谁说过的心里话。
    “皇祖母待我是极好……但不知为何,那份爱却无法带给我力量……无法抹去失去爹娘的痛苦……”
    想起在宫中那段表面风光,暗地里备受歧视的日子,他自嘲的扬了扬唇。
    “后来我才发现,什么都不去想的浑噩度日,可以让日子好过些。”
    他虽已长大成人,但儿时那个心灵重创、自觉被双亲遗弃的小人儿,一直驻留在他的心底深处,影响着他。
    听着他毫无保留,完全敞开心房的心底话,宋珞淳心口一震,在这一刻才真正认识一直以浪荡假象示人的宇文凛。
    他心里有伤,是与她一样,痛失双亲的遗憾伤痛,那感同身受的酸涩在心头缓缓化开,让她无法不为他心疼、心痛。
    在心头为他沸腾着满满怜悯的情怀下,她突然走向他,张臂抱紧了他。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受宠若惊。
    “怎么了?”
    “或许奴婢太过自不量力,但奴婢希望可以带给王爷重新振作,不要再蒙混度日的力量。”
    在她目睹了宇文凛这阵子的改变,更加深入了解他之后,宋珞淳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无法控制,对他的喜欢愈来愈浓烈。
    这一次,她是真心诚意如此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最重要的人,成为支持他往前走的支柱。
    她的话让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有人相知相惜的温暖,竟强过夜夜通宵达旦,藉由各种事物追求的暖意,更让他感到真实。
    他搁下笔,将她用力揽进怀里,肯定地说:“你可以。”
    虽然与她欢好的那一夜是场意外,但他从不后悔这么做,甚至庆幸那一夜的醺然醉意让他们有了不同的可能。
    宋珞淳靠在他的怀里,头一次感觉自己因为他的肯定而欢喜,她从未觉得两人的心如此贴近。
    两个内心有伤、同样孤单的人静静拥着彼此,汲取对方身上的体温,宇文凛开口道:“过些日子我会请皇上派差事让我办。”
    她一愕,讶异他这么快就要向皇上讨差事。
    “这么快?”
    “依我的年纪算晚了,再说,我想要你当我的妻、我的妃,若没一番作为,怕是不容易。”
    很多事他其实清楚得很,只是任性地靠着长辈的厚爱纵容,不愿去想、不愿去做罢了。
    如今为了她,他得做些努力,才能挣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宋珞淳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如此认真,心里虽然感动,却无法不顾虑两人的身分差距,因而她不敢乐观、不敢奢想。
    “眼下王爷最重要的是要让皇上明白你的决心,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她是如此聪慧,岂会想不明白两人要在一起有多困难?却为了他,连向他讨承诺也不懂。
    她如此让步,只为成全他,让他长进,让他更无法放开她的手。
    宇文凛用一种已深思熟虑过后的郑重语气,向她慎重承诺。
    “就算以后再说,你的事我也会搁在心上,直到让你成为我的妻为止。”
    “奴婢知道了。”
    他的承诺让她心中百味杂陈,她又是欢喜又是感动,最后只能勉为其难挤出这么一句话。
    她不贪求,只要他有这份怜悯记挂着她的心就够了。
    ***
    丑时,豆大烛光将灭未灭,为霜寒露重的空气添了一分萧瑟凉意。
    宇文凛抱着在他怀里熟睡的人儿,心底涨满一股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未料,不过片刻,一抹凄厉哭喊打破室内静谧。
    “不!不要……爹、娘……不要……”
    夜里萤光点点,明明灭灭的光随风飞舞,她惊喜地追逐,好不容易抓着了一点萤光,却让那一抹光灼痛了掌心。
    原来那不是萤火虫带来的光,而是真正的火星子,那火星子来自眼前那场大火!
    眼前炽热灼烫的焰火冲天,扭曲了视线,却谲艳得令人心颤,带来毁灭天地的致命危险……
    再度陷入令她痛苦不已的熟悉情景里,宋珞淳放声尖叫、挣扎,希望这一切只是梦。
    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后背传来规律的拍抚,渐渐平抚她激动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她由悲惨痛苦的梦中悠悠醒来,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后,眸底清楚映入宇文凛充满担忧的神情。
    心一紧,她有些懊恼自己竟在他身旁作了恶梦。
    见她轻蹙着眼眉,宇文凛拿自己的中衣衣袖为她拭去额心的汗水,问:“醒了吗?”
    她轻应了声,心里有些无措,不知此时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突地,他翻身下榻,宋珞淳茫然地望向他,瞧见他倒了杯水后又回到她身边。
    “喝点水。”
    宇文凛的声嗓低柔,脸上满是柔情呵护的模样让她感动,喉头微微梗涩。
    怕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她接过水杯,大大喝了一口。
    寝房中的茶壶虽然罩着厚布保温,但搁了一夜,水温还是略嫌凉冷,却适时冷却她内心的激动情绪。
    看着她喝完,他才又开口问:“要再喝一杯吗?”拿回空杯,他静静地等着她回答。
    不希望他离开,就算片刻也不愿,她紧拽住他的手臂,用力把他扯向自己。
    “别走。”
    与他愈来愈亲密后,两人时常同床共枕,她作恶梦的次数明显减少许多。
    就算真的作了恶梦,在惊醒后发现他在身边,总是能让她安心。
    难得她主动靠近,宇文凛顺势将她带进怀里,让她的脸枕靠在他的颈窝,身子可以舒服地蜷缩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抖得厉害,可能是真的冷了,也可能是余悸犹存,不管如何,他展开双臂将她整个人抱住,温暖她。
    宋珞淳缓缓地闭上眼睛,享受令她感到安全的拥抱。
    半晌,等到情绪完全平复,身体完全放松后,她才幽幽开口:“对不起,又把你吵醒了。”
    终于等到她开口,他问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你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原先他以为她只是作恶梦,但之后接连着被她因为梦魇而尖叫惊醒的次数太过频繁,他不得不怀疑,这个梦很可能是真实发生过,深深的烙在她心头。
    他数度想问,却又怕拿捏不了分寸,触动她内心深处的伤,才会一直忍着不问。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她自己亲口告诉他,关于她的故事。
    但今夜,再度看她陷入梦魇,他心疼不已,于是再也无法压抑地问出口了。
    在她连续作了好几次恶梦后,宋珞淳便猜到,他终有一天会问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鼓足了勇气,她才缓缓开口,亲自去揭开心头那道一直折磨着她的痛。
    “我爹原本是宜县夫子,自曾曾祖父创立学堂后,一连传了几代,在地方上是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我上头有个兄长,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童,他三岁便能背五经、《论语》,擅长数算,爹爹早在他五岁时就做好让他继承学堂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