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得不到答案,她准备梳洗后再去找人,却突然瞥见,一件藏青色厚氅随意搁在屋中圆凳上。
    瞧那色泽花纹,宋珞淳一眼便认出,那是三年前,她为他做的厚氅。
    会再见到它,她感到讶异,再看到厚氅襟口处的滚条磨损极严重,她不由得猜想,宇文凛一直穿着它。
    因为如此,她才赫然想起,其实……在他归府后,他身上披的也是这件厚氅,只是乍见他的激动让她忽略了这个事实,如今确定了,她的心感动到发烫,眼眶酸温得落下了眼泪。
    她真没想到,他竟如此珍视她的心意……想到这一点,她心里想要见他的想法变得更加迫切。
    她此刻就要告诉他,这辈子除了他,她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男人,她心里永远只有他,只要他愿意,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心思一定,她迅速梳洗完毕,在经过厨房时,却见丫鬟们异常忙碌,她好奇地抓了个丫头问:“怎么了?”
    “听说威震将军带着闺女上门作客,王爷要咱们备茶水、点心,送到花园接待客人。”
    她晓得驻守边界的威震将军霍威武,听说他骁勇善战,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不过……大将军难得回京,为何挑在宇文凛归府第一日便带着闺女上门作客?
    她隐隐约约可以猜到这背后的用意为何,却不敢想,也不愿猜测。
    丫头见她杵在原地发呆,忧心地问:“淳儿姊,你没事吧?”
    拉回思绪藏起不安,她恢复面上的静心平和,扬唇道:“没事。我去瞧瞧茶点备得怎么样了,你先过去上茶吧!”
    罄郡王府不常有客人上门,这回来了个大将军自然怠慢不得,她得拣选好茶点再让丫头送上。
    交代完,她转身走往厨房,却在转角回廊前,听到下人们的闲聊。
    “你瞧见霍家闺女了吗?”
    “瞧见了、瞧见了!真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威震将军会有那么标致的女儿,也难怪皇上会想将她许配给王爷。”
    “是啊……只是王爷若真的娶了霍小姐,那……淳儿姊怎么办?”
    丫头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
    丫头再怎么能干毕竟是丫头,光是出身就矮人一截,王爷若能收淳儿姊为侧室已经很不错了,还能奢望成正室元配吗?”
    感觉到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近,宋珞淳一个闪身下了廊阶,转进园子里,在假山造景间找了隐密处,将自己藏起来。
    四周一片静谧,但她彷佛可以听到园中传来的欢声笑语,一直缭绕在耳边,不断在四周回荡。
    听着那声音、想起丫头们的对话,她的心揪得有点痛,鼻头也有些发酸。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该作痴心妄想的美梦,因为只要梦醒了,心会痛得无以复加。
    所以一直以来她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可以坦然接受宇文凛娶别的女子为妻。
    但她却没想到,当事实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她的心会疼得如此厉害。
    她自嘲地扬了扬唇,取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再想起当她发现宇文凛一直穿着厚氅的感动,此时的心情越发讽刺。
    她是真的傻了,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啊!
    苦涩可悲的笑牵动了嘴角,让早盈眶的泪跟着踉跄落下,她无声地哭着,却无法不想起宇文凛曾誓言娶她为妻的坚定,以及太后满心怜惜的承诺……
    她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美梦,难道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只是就算再不甘,她又能如何?
    对皇上来说,让宇文凛娶威震将军的闺女,好比是将这名猛将永远留在身边,完全为朝廷效忠的好法子,她会被牺牲并不奇怪。
    纷纷扰扰的思绪再一次充塞在脑中,她的头又昏又沉重,知道若再这么把自己藏着,或许会闷得呕出血来。
    她得找事做,分散她此时的心情,至于之后的事……她现在不想去想,也没体力去想!
    ***
    掌灯时分,罄郡王府里由里到外缓缓打起灯,烛火明亮的大厅中,宇文凛疲备心地揉了揉眉心,靠在主位上闭眼小歇。
    休息不过片刻,丫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王爷,已经过晚膳时间好一会儿了,要用膳了吗?”
    闻声,他缓缓睁开眼问:“怎么大半日没见着淳儿?”
    由宗人府离开后,他得知西北战事吃紧,朝廷急需再派兵遣将至前线战场抗敌。
    他不假思索请命上战场,皇帝为他的请求震惊又欣慰,正巧驻守边界的威震将军回京领兵至西北支援,随即授命侄儿跟随威震将军麾下出征。
    离京日期便定在两日后。
    除此之外,皇上也言明让他追随威震将军的意图,甚至有意将霍家小姐指给他为妻。
    他当下便以心有所属回绝圣意,更打算在此役之后,再请求皇上允许他娶宋珞丄浮。
    皇上知晓侄儿的心上人是谁,却因战事吃紧,没能与他细议这件事,让他回府稍作歇息,再随大军至西北。
    离开的日子定得仓促,他没时间去想别的,手头上又有两件要事得办,连想好好与宋珞淳谈话的打算也只能暂且延缓。
    接待霍家父女两人后,他收到当年为他办事的宜县知县捎来的消息,倍感欢喜,宋珞淳若知道了,应该也会十分欣慰才是,接着他找来木工师傅、园艺师傅,商讨王府修建事宜。
    马不停蹄地消磨了好几个时辰,将该办的事赶紧办完,他略感疲惫,心中的大石却也顺势落下。
    一闲置下来,他突然想到这大半日,似乎都没看到宋珞淳的身影,这才感到奇怪地询问。
    没料到主子会突然问起宋珞淳,丫头一愣,好半晌才回道:“淳儿姊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不舒服?!
    宇文凛轻蹙起眉,表情有些疑惑。
    午后他离开寝房前看她睡得极熟,现下想来才忆起,她苍白的面颊隐隐染着绯红。
    当时他以为是欢爱后的激情余韵,如今听丫头这么一说,莫不是发了烧?
    思及这个可能,他脸色一沉。
    “唤大夫进府问过诊了吗?”
    看着主子的脸色越发沉郁,丫头胆战心惊地嗫嚅道:“淳儿姊常这样,她总是说歇歇就好……所以没唤大夫。”话到最后,声音已细若蚊蚋。
    歇歇就好?
    最好歇歇就会好!
    虽然知道宋珞淳的决定与丫头无关,但只要一想到她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他很难和颜悦色。
    “她说歇歇就好,你们就这么由着她?”
    她也想强迫宋珞淳看大夫呀,可哪有她说话的分!被主子质疑,丫头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嘀咕,却没胆说出来。
    见丫头惊惧不已,宇文凛叹口气交代。
    “晚膳晚一点再用,你先去唤大夫入府给淳儿看诊。”
    丫头急急应了声后领命办事,宇文凛则起身离开大厅。
    片刻,他的脚步在自己院落边的偏房前停下。
    这间屋子是她来到身边伺候时,他特意拨出的,两间房有门扇连接互通,好方便他可以随时传唤她进房伺候。
    之后,两人越发亲密,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他的房中,偶尔才会回到这里休息。
    此时,温暖的烛光由窗扉中透了出来,她美好纤细的侧影,柔柔地倒映在窗扇上,让他瞧得几乎痴了。
    被圈禁的这三年他日夜挂念的只有她,中意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愈积愈深。
    如今,终于回到她身边,他却不知该如何向她倾诉,内心对她满满的情感……
    他不知站在窗边望着她出神多久,宋珞淳突然发现窗外有人,于是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出声问:“谁在外边?”
    回过神,宇文凛突然觉察到,自己的行为和偷窥没两样,于是暗暗清了清喉,不自在地应道:“是本王。”
    一听到宇文凛的声音,宋珞淳慌忙地收起做了一半的虎头鞋,才上前应门,请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