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这么做，”101心不在焉地松开手，背对着他举起白蜡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渐渐地化成灰，只留下一串银光闪闪的钥匙，“他看到会不高兴的。”
张良绍咬了咬牙，趁机一把拔出那个扎入后背的物体，从那血迹斑斑下精美的雕刻中辨认出那是男人本来端在手中的烛台。
他喘了口粗气，这才感觉缓过来一点。
卧槽，百分之百痛感，这游戏真的没法玩啊……
“你收拾一下这里。”101对着倒在地上的另一个守卫留下一句话，然后看了眼捂着肚子的张良绍，“走吧。”
感觉到那股难言的疼痛逐渐消失，张良绍反手一摸后背，刚刚被烛台捅出的一个窟窿居然就在摸一下和摸两下中间愈合了……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跟着101朝着门口走去。
101没有带人前往三楼的卧室，而是在二楼的餐厅停了下来，他推开门，把人拉着进来。
“主人。”
坐在长长的法式餐桌前撑着脑袋的秦楚抬起头，看着某人一身的血污挑了挑眉，视线在神态自若的101和没回过神的张良绍中间转换了一会儿，率先开口道。
“看来你很皮嘛，好奇宝宝，干了什么坏事惹恼101了？”
“……”张良绍尴尬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绝无可能在这两人眼皮底下逃跑之后，非常真诚地鞠了个躬，“前辈，失手杀了你一个NPC，不好意思。”
“哦？”秦楚扭头，“哪个？”
“看守血狱的迈尔斯。”101回答道。
“可怜的迈尔斯。”秦楚举起一杯红酒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将它放到右手边空旷的位置，杯身倾斜，猩红的液体泼洒在地面上，“敬他。”
一杯敬完，101瞬间出现在秦楚左边，手执餐巾和红酒，在杯中重新斟酒，然后擦干瓶口，后退一步。
“你先下去吧，我和他叙叙旧。”秦楚头也不回道。
话音刚落，身后的血族就消失了。
张良绍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餐桌前的人说了一声，“坐。”
他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另一端，两人隔着漫长的桌子谈话。
“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啊，前辈。”张良绍瞄了他一眼。
“是啊，你来的不是时候，”秦楚切着自己手里的牛排，语气倒是很平常，没有什么装腔作势和敌意，“杯子里是稀释的血，你才刚刚转化，又受了伤，最好多喝点。”
张良绍对于大佬的和颜悦色受宠若惊，试探道，“前辈，你抓……我来是有事吗？”
“有啊。”秦楚还是在认真地切牛排，盘里的牛肉被他仔细等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老江前两天捅了我一剑，我打算以你为人质邀请他来单独来见我。”
“那……你邀请他来见你……是为了做什么呢？”张良绍试探道。
“……”秦楚切完了牛排，开始切边上的鸡蛋，他将它沿着边沿的蛋白一块一块切开，直到只剩下中心的一整块鼓鼓的蛋黄，才停下刀，抬起头看他，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突然那一叉子下去，把蛋黄搅得稀烂。
“当然是杀了他了。”
“这可使不得啊！”张良绍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信了，撑着桌子站起来。
秦楚抬起眼帘看着他，“坐下。”
张良绍瞬间怂了，坐下就坐下。
他坐回位子上，稳定了一下心情，准备了感动反派的十大理由，正准备一条一条开始列，却听见秦楚说道。
“你和宋文耀还在搞对象吗？”
“……”这一秒钟切换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模式是怎么回事，张良绍有点承受不住大佬的脑回路，“……是，是啊，怎么了。”
“呵。”秦楚低笑一声，“想不到他居然和一个逗比坚持了这么久。”
“……”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人呐！
秦楚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执起餐巾擦了擦手，扔下餐巾看着他，“你对黎明计划，怎么看？”
第94章 真爱似血（13）
“我……”张良绍一阵语噎, 这是怎么操作，BOSS大大想要和自己谈心吗？然而……当着他的面吐槽他的计划是不是不大好。
秦楚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在餐刀的边缘画着圈圈，看上去还算平静。
“敢说一个字不好我就咔嚓了你”的那种平静吧！
张良绍吞咽了一口唾沫, 闭了闭眼。
不管了, 豁出去了。
“其实我觉得抛开其他的因素来说, 能让每个人以精神形态在游戏世界延续下去是个很大胆很创新的想法。”
“诚然, 第一眼看过去，这个计划可以给我们带来种种优势，人类不必被现实中的贫穷和疾病所困扰, 因为在游戏世界中这些都是一念就可以改变的事情，不仅如此, 游戏的本质就是为了取悦个人, 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拥有美貌、财富、地位, 甚至是爱情, 如果说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摆在我眼前，这简直就是白日梦成真，只有圣人才会拒绝。”
“这么说，你很赞成我的想法？”秦楚扬起眉梢，有些意外。
张良绍摇了摇头，神情随着他说的话慢慢严肃起来, “但是仔细一想，这其中又有着矛盾和陷阱。”
“首先，轮回之所以被设计为一个单人闯关游戏, 就是为了更好的为每个玩家提供私人订制的体验。”张良绍从盘子里拿出一个胡萝卜雕花，摆在西兰花正中央, “在整个关卡中，玩家被放在中心位置，所有NPC都是为玩家服务的，但是如果所有玩家都是在一个世界里，那么——”
他把几个胡萝卜雕花放在一起。
“他们就像这几朵花一样，泯然众人矣。一般人的追求都是趋近一致的，所以如果一个关卡中出现了太多玩家，那么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势必会出现富豪遍地走，美人不如狗的景象，而在这其中，NPC又是被蒙在鼓里压榨的一个阶级，久而久之，世界必然会出现病态的两极分化，最后，分崩离析。”
“不愧是特别行动组组长，你很机智地发现了很多人都没有发现的一点，”秦楚勾唇笑道，“不过，你的假设是建立在所有NPC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的意思是，”张良绍偏了偏头，“你打算让NPC在知道玩家来自外界的情况下和他们共处？”
“有什么不可以吗？”秦楚反问道，“我最喜欢轮回的一点，就是它没有商城，所有的东西都要在游戏内自己获取，也就是说，玩家和NPC的赢率是一样的，彼此之间很公平。”
“但是玩家生来就是玩家，他们拥有的特权比NPC大得多，而NPC却无法决定自己的身世……”
“谁说NPC无法决定自己的身世。”秦楚眯起眼，“你忘了我是怎么从普通NPC变成高级NPC的了？”
张良绍瞪大眼，“NPC竞争机制！”
也就是说，如果NPC赢了玩家，那么NPC那方可以获得升级的经验值，从而在下一世得到更好的身份和能力，而相对的，玩家的经验值减少，实力降低，两方势力在游戏世界达到一个相对平衡。
粗粗一想，居然很有可行性，张良绍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这家伙还真的认真想过啊……
“是玩家还是NPC都没差，归根结底，他们只是原住民和第二代住民的区别……而玩家，也只是比原生NPC多了第一次选择权罢了。”
张良绍想通了其中关节处，“要是那些投资人知道你许诺他们的金钱和财富根本不是永恒的……”
“相信我，他们会喜欢我给他们的惊喜的。”秦楚伸出食指微微翘起的抵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所以，你根本不是好逸恶劳的享乐主义，你其实是个喜欢惊险刺激的狂热游戏发烧党吧……”张良绍吐槽道。
“做一行，爱一行。”秦楚简练地默认了，“黎明计划就像是这个9600关卡，即使血族在这个关卡中有着几乎永恒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但是他们依旧会遇到自己的天敌，面对自己生存的威胁，先天的优势最终还是会被后天的努力所追平。竞争，这才是生命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