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阎在他怀里静静的,陈望舒知道李阎被他爹教导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无法毫无负担的流泪。
    陈望舒想,既然你无法疼快的哭出来,就让我替你哭出来吧。
    过了一久,漆黑的夜色里,传来李阎闷闷的声音“娇娇,我没有爹了。”
    陈望舒闻言抱的更紧“哥哥有娇娇,我在这,一直陪着哥哥。”
    这时门外传来孩童的打油诗,一字一句随着风传递给整个大撰。
    商纣王,坐明堂
    酒池肉林真荒唐。
    社稷不在两眼里,只有妲己俏模样。
    边塞外,满风霜
    姑娘不做嫁衣裳,
    情郎不在俩眼里,只有战甲闪银光。
    好儿郎,上战场
    保家卫国鬓如霜
    兵临城下无援手,将军殉职护城墙。
    文人墨客磨云笔,挥洒成骚赋国殇。
    五十三 塞外风雪
    京都还在秋意里,边塞已经白雪皑皑,满目风霜。
    银装素裹的世界有一处土色显得十分扎眼,几个士兵掩上最后一捧土后,离开了那个小土堆。
    匈奴来势汹汹,才德皆不匹配的官员将军饷贪污了大半,送来边塞时,连糊口都有些艰难。
    骠骑将军用自己的私钱给战士们发军饷,但也杯水车薪。
    冬天还没到,就已经冻死好几个人了。
    将士们用着老式的装备迎接敌人,再这样的恶劣环境中,愣是没让匈奴渡关。
    李刹与骠骑将军镇守要塞,南关乃是匈奴进京都的必经之路。
    南关一役,李刹来不及沉浸在丧父的悲痛里,就继续带着士兵们作战。
    他和将士们已经死守南关前方好几天了,援兵迟迟未到,干粮也快所剩无几,双方都等着对方出岔子然后将之撕碎。
    这是两头饿狼的对决。
    李刹看着将士们手里的兵器,心比着寒天还要冰凉,偏偏这时还出了岔子。
    “人呢!你倒是给我看看人在哪!朝廷就是不管我们死活了!”
    李刹赶到的时候就见一个皮肤黝黑,浑身腱子肉的汉子再喊。
    “闹什么呢!”
    他一开口,士兵们就往两边推开,给他腾出了一条道来。
    “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看到他也丝毫不怵“王二”
    李刹心里念着他的名字,随后说到“我认得你,那个连升三级的小将。”
    王二不接这个话茬,直接开口问到“朝廷什么时候援兵”
    “中秋节之前”
    王二一听一愣,其他士兵也都面露喜色,只有他身边的副官白了脸色。
    “还有什么问题吗?”李刹望着王二的面庞缓缓说着。
    回到营帐,副官急匆匆的来到他的面前“将军,文书未到,中秋之前哪来的援兵啊!”
    李刹抬起茶盏缓缓喝起了茶,他姿势儒雅,不像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倒是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这里离柳州不远,可以借兵。”
    “文书都没有,怎么借?”
    李刹望向放至帐子里的红缨枪,副官大骇,久久不能言语。
    李刹带着几名身手了得的前往柳州,挟持了县令,终在中秋前夕,将匈奴暂时打退,也班师回到南关。
    京都,朝堂
    “陛下明鉴,李刹此番挟持柳州县令,实属没将陛下放在眼里啊!”
    “此言差矣,要不是你们迟迟未下发令书,他又何必如此,说来还是你们的错。”
    陈望舒冷眼望着互相推脱的官员,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
    “李爱卿,你怎么看”
    皇帝身体每况日下,少有清明时刻,此刻他拖着病躯,不解决眼下之事,竟然还在试探。
    李阎跪了下去,依旧不卑不亢“任凭皇上处置。”
    四皇子这时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以为,现下边疆情势危急,且双方皆有错,不如各退一步,礼部罚俸,李刹就军棍三十。”
    “小爷慢些”小厮着急的跟着陈乐笙,心里盘算着,将军看见他该生多大的气。
    对于这个婚礼乌龙,军中之人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有一部分甚至因为这事而怨恨他。
    陈乐笙脚步不停,当他得知三十军棍的处罚时,他就坐不住了,完全没管李刹和他说的南关危险。
    他赶到时,李刹已经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后背,上面有些许红痕。
    “住手!”
    他冲上去,张开双臂护住他,环顾了下四周。“我看谁敢打他!”
    李刹抬眸望了眼小厮,小厮立马低下头,他心下叹气,脸微微转动,声音低沉“别闹,让开。”
    陈乐笙转过身望着他的后背,那些红痕刺的他眼睛疼,他在王爷府就被宠着惯着,到了边塞李刹宠他更甚。
    “我不让”
    说话间,眼里都蓄着泪,他明明不爱哭的,但是看着他背上交错的红痕,眼泪就在眼里打转。
    执行之人,举着棍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一秒陈乐笙被他一拉,稳稳坐在了他的怀里,刚刚还如松柏的身姿,微微俯身紧紧护住他。
    “继续”
    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让陈乐笙觉得心惊,他抬头看着李刹因为疼痛留下的冷汗,抬手拭去,换来一个带着安抚的笑容。
    回到营帐里,他给他上药,小心点模样让李刹看的直笑。
    “你还笑!”
    陈乐笙抬手打上了他的胳膊,随后又凑到他跟前心疼的问“痛不痛啊?”
    李刹摇了摇头,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无意无奈“都说这里危险,为何还要来?”
    眼前的小人,脸有些红,握着他的手,眼里真挚“因为你在这,我担心你”
    李刹闻言笑了,抬起手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困不困,带你睡觉好不好?”
    李刹一边整理着他的装备,一边朝营帐看了看朝小厮声音放低“照顾好小爷。”
    小厮面露难色,李刹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前往了战场。
    小厮看着离去的将军,面上的难色更加浓烈。
    “报告将军,我们捉到一个细作。”
    李刹将将靠近人堆,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急忙冲上去,果然看到陈乐笙那张昳丽的脸。
    五十四 若当来世
    “胡闹!”
    男人头一次这么凶的指责他。
    陈乐笙抬头看着他,男人闭着眼舌头顶着口腔内壁,再睁眼里面盛满了怒火“我让你好好留在南关听不懂是不是,谁让你来的!”
    随后又转身快速点了几个小将,都是队伍里年纪小的,吩咐他们给他送到南关,一眼都不看被凶的一脸委屈的陈乐笙。
    等吩咐完,才堪堪看向委屈的人,他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铜器,拉过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少年赌气的想要丢掉手里的物件,他生着气看也没看手里的是什么,才有动作又被李刹呵斥。
    那些士兵们瞧见那铜器眼神微变,很快又恢复平静,漆黑的夜里只听见陈乐笙的怒吼“谁稀罕看你,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不见你了。”
    陈乐笙正在气头上,走的决绝,没有留意到李刹那只悬在半空里想要抚摸他头发的手。
    等走了一段距离陈乐笙忍不住往后看,漆黑一片,没有火把的光亮,他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张开拿着铜器的手,柔软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个老虎形状铜器。
    是虎符。
    残阳如血,有是一个日夜,离陈乐笙离开已经过去五天了,李刹将红缨枪插入土里稳住浑身是血的身体。
    他瞧着那残阳,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他还以为他能多熬几天,天上黑鸦嘶鸣,是死亡的哀歌。带去的将士现下只剩下他和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兵。
    “少将军,我在北边的大石那藏着匹马,快些骑上离开吧。”
    “王叔,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将军,南关不能群龙无首”
    那名老兵看着眼前的青年,模糊间仿佛看到另一幅面容,他忽的笑了,眼里有泪“我年少时就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他走后我就跟着你,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我的一生都给了你和你爹,就连我的儿子也是战死沙场,他要是还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我和他都不后悔跟着李家,你也不要难过,我只是去和那些兄弟们团聚罢了,我也想我儿子了,想我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