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他不理她。
    她若是没来,便会派一只魔兽,小心翼翼地上前献出一朵莲花,说艳使大人走不开身,以花代人,陪伴着他。
    尽管当下他不睬她,或是把莲花毁了,但下一次,她人还是会在,那莲花也依然照样送来,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不给她机会时,她死缠烂打?,给她机会时,她连抛个媚眼都省了。
    真是个负心人。
    「啊!」魄月惊呼,拍打他。「痛啊!」
    他属狗的吗?竟然咬她!
    天马日行千里,飞了两个时辰后抵达妖界,下马时,她差点脚软,幸好撑住了。她没好气地整理自己的衣裳,整张脸都是红的,唇也肿了,脖子和胸口上都是点点吻痕,全是他的杰作。
    真没想到,这家伙平日看着死板,一开荤就手段尽出,把她弄得上火了,差点就要出口求饶。
    她这儿衣衫不整,十分狼狈,他那儿却是白袍飘飞,连个绉褶也没有,好一个衣冠禽兽。
    「走吧。」段慕白搂住她的腰,带入臂弯里,唇角带笑,似是餍足。
    魄月望着四周。这里是妖界,她一点也不陌生,但基于先前差点说溜嘴,这次她记得要装成第一次出山,故意好奇地问:「师父,这是哪儿呀?」
    「妖界。」
    「来打妖?」
    没想到他会挑上妖界来让她练手。
    「怕了?」他笑问。
    她甜甜地说:「有师父在,徒儿怕什么?是那些妖怪怕咱们才对。」
    他点点头。「不错,等会儿你用全力去打,任何事有师父担着。」
    「是,师父。」她脸上笑得甜美,心下却重重一哼。
    刚才甜头都给他吃尽了,总得讨些利息回来。今日的练手,她一定要让段慕白好好指导她,若是妖怪难以对付,她就躲到他身后,让他当肉盾顶着。
    妖界对她来说,就跟自家后院一样熟悉。
    所谓妖魔,妖与魔就好像是臭味相投的弟兄,只不过魔有魔道,妖有妖道,若要比喻,就像流氓与混混,气质略有不同而已。
    来到妖界,她不禁想到一个人——狼太子夜离。
    当年,夜离放话要做她的入幕之宾,只因她艳名远播,难免吸引生性风流的浪荡子。
    夜离为人风流不羁,后宫有各色妖族美人,而妖魔结亲亦是常事,因此夜离曾派狼族使者上魔界向她求亲。
    她的后院广收面首,就是表示自己只纳男妾,不嫁丈夫,藉此来躲避亲事,因此她很理所当然地婉拒了夜离的求亲,她相信狼太子身分高贵,心高气傲,自是不肯当女人后院的其中一个男人。
    岂料,夜离并未因此放弃,反倒放话要收服她,让她心甘情愿入他的后院,从此只要他一个男人,为此对她展开一连串的追求攻势。
    甚至妖魔两界还设下赌局,打赌最后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众人还说,两人都是情场高手,花名在外,实力旗鼓相当,是最契合的一对。
    魄月表面不在乎,但实际上却深感困扰。
    她对夜离一点兴趣也无,却碍着他的身分,又不能太损狼太子的面子,只能与他虚与委蛇,尽量应付,因此被他吃了不少豆腐。
    她在外的形象是浪荡女,绝不能表现出怯意,还要一副被人追捧的满足感,与狼太子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表现出一副想降伏他的模样。
    私底下的她,却想尽办法摆脱这男人的死缠烂打,还不能被人瞧出来,往往令她不胜其扰。
    幸亏,狼族内部发生了夺权斗争,夜离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便一时无暇他顾,不再整天缠着她,终于令她松了口气。
    这些事,魄月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若不是来到妖界,她都忘了夜离这么一个难缠的人。
    「去把那个人打回原形。」段慕白的声音让魄月回过神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一瞧,不禁令她呆住了。
    段慕白指的那个人,无巧不巧,便是狼太子夜离。
    当她还是魔界艳使大人,她的魔功与夜离的妖法不分上下,毕竟夜离能坐上太子之位,自有其不可小觑的实力。
    可现在她只是月宝,莫说用仙术把夜离打倒,她能在夜离手下不断手缺腿就不错了。
    「师父,他——」魄月猛然噤声,顿住了话。
    「他如何?」段慕白挑眉。
    他是妖族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她不能说,因为她是月宝,月宝不知道这些事,说了只会引起段慕白的疑心。
    她怯怯地说:「他看起来好厉害喔。」
    姓段的你有没有搞错,找上狼族夜离,是存心让我去送死吗?
    「你听好,第一个对手只能强,不能弱,练法先练胆,修术先修心。魔道、妖道也好,仙道也罢,若只是依仗法术,最后也只是一个追求力量的武痴,稍一不慎,容易走火入魔。成仙者,修术求道是为了悟心,因为心能指路引道,心悟了,自然能成就法术,修什么得什么,达到无人可及之境界,你明白吗?」
    这一席话,听得她一时怔住。
    他的嗓音低沉,如古井投石般敲进人心,神情肃穆而庄严,俨然镀了一圈金光的上古神明,神圣而不可亵渎。
    她修魔至今,一心向上爬,只为了精益求精,强上加强,她是如此,周遭的魔族人亦是如此,从未有人对她说出这番话。
    她只当他法术高强,所以始终打着向他偷师的主意,只想增强法术,研读仙笈,却从未思考过以心悟道的重要。
    以剑术修道之人不少,但是千百年来,剑仙之名唯有段慕白一人,他以千年修为降伏修行万年的剑邪,难道说,悟心比修术重要?
    见她傻傻地望着他,段慕白依然笑得无比温柔,声音也更低哑了。
    「对付强者,找出他的弱点就行,只要找到了,抓准时机,一招就能制住,去吧。」手一搧,竟是将她直接给搧走。
    她暗骂一声,尚未准备好,便措手不及地被抛飞出去。
    她的身子在空中飞越一个弧度后,便从高处落下,直直掉在地上,本以为会摔疼屁股,却只感觉到柔软,原来她掉下的地方铺着柔软的狼毛地毯,地毯上坐着另一个男人。
    她惊慌地抬眼,迎目对上的是那一双熟悉的绿眸。
    她与夜离四目相对。
    俊逸的面容上有着吃惊,但更多的是意外。他本就生得俊美,还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盯人时散发一股狼族的邪魅。
    他直直盯着她,似警惕,似讶异,但渐渐地,转成了饶有兴味。他在此休憩,本想睡个午觉,却没想到会天降意外。
    魄月一对上他的眼,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好歹她也是魔族艳使,统领一群凶恶粗蛮的手下,自有她的本领。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段慕白说弱点,夜离有什么弱点?他的弱点是……
    风流成性!
    「真没想到,天上会掉个女人下来,还是位仙子哩!」夜离笑得妖魅。他今日来湖边散步,挑了这里卧躺,闭目养神,没想到会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
    魄月轻哼。「我也没想到地上躺了个男人,还是位狼族太子呢。」
    「哟,你知道我?」
    「有哪个女人不知道你?」
    这话说得夜离眉眼一挑,笑意更深,也更俊逸。
    他的脸缓缓移近,离她的脸庞仅在几寸之间,她却没动,亦无惊慌,只是睁着清澈的美眸,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怕我?」
    「你长得又不可怕,我为何要怕你?」
    夜离听了哈哈大笑,若是这女人怕他,他或许还不觉得如何,可她不怕他,他倒觉得有意思了。
    「我若是变回原形,说不定你就怕了。」他笑得十分邪气。
    她睁大眼,惊讶问:「你吃人肉?」
    「不吃。」
    她两手一摊。「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虽不吃人肉,但是偶尔也会尝尝女人的滋味。」这话说得十分暧昧,他盯着她,瞧见她听得有些茫然,接着似是恍悟什么,继而红了脸,懊恼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