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中午把泡面当正餐吃,不好喔。”
    她动作一顿,心中暗忖——这位客人,买CD就买CD,老娘吃泡面关你什么事。
    “呵呵,客人,谢谢你的关心。”她咧开服务业的招牌笑容,望向前方戴着墨镜和帽子的客人。
    “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吃饭好了。”
    原来是来搭讪的,偶尔也会遇到像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无聊客人,她立刻沉下了脸,塞满泡面的嘴巴已准备好要长篇大骂之际,就见对方拿下眼镜,朝她咧出众生绝倒的笑容。
    “噗——咳咳咳——”吃泡面噎到,这还是第一次,全怪眼前这位戴墨镜、戴假发、把自己扮成四不像、若没摘下墨镜实在让人认不出的男人。
    司英理摸摸脸上一小段面屑,放到嘴里尝尝,斯文有礼地向她道谢。“嗯,谢谢你的请客。”
    “请你的头啦!”她又气又好笑地指责他。
    “要我的头可以,不过最好是咱们私下两人的时候,不然我怕到时候被其他女人五马分尸,我的头恐怕也给不了你。”
    她正想开口数落他的油嘴滑舌时,阿梅正好提着便当进门往他们这儿走来。
    “桦暄,你朋友?”
    “呃……”她迟疑了下,大明星出现在此,一声张可不得了,搞不好到时一堆粉丝挤爆他们这家小唱片行也说不定。
    “你好。”不待她回答,司英理已向阿梅打招呼,因为戴回墨镜,所以阿梅并没认出眼前的人正是现今正红的男名模司英理。
    “你好,我是桦暄的同事,叫阿梅。”
    “我是桦暄的朋友,叫我阿司就行了。”
    阿司?亏他好意思说,还叫她名字叫得那么亲热,好似两人已经很熟了,要说他们俩有什么交情,也不过是一锅什锦鸡汤那么多而已。
    她一直以为大明星都很忙,大明星都不能微服出巡的,大明星不可能光顾她们这家小唱片行,所以她和司英理的缘分,就像吃一锅鸡汤那么短暂。
    可当他真的大白天出现在她面前时,内心深处有着不小的撼动,还有着奇异的感觉,理不清是什么,便教随后建立起的防备给覆盖住。
    “我都不晓得桦暄有这么高又这么帅的朋友?”阿梅朝她挤眉弄眼,话中的调侃意味浓厚,对方虽然戴着墨镜无法窥见其长相,但仍可瞧出是个帅哥。
    “我想请她一块出去吃饭,可惜她不领情。”司英理语带感叹地说,虽然他是笑笑的,但就是有一种无以言喻的失落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连带影响周遭的人也被这一层伤感的氛围给包住,进而不由自主地同情起他来。较敏感的人,一下子便被他身上淡淡的哀愁给吸引去,恨不得能帮他一把,例如情感丰富的阿梅。
    阿梅一听,立刻接口:“去啊,怎么能不去,人家难得来找你吃饭,怎么可以不去,这样太无情了。”
    难得?无情?琴桦暄不可思议地瞪着阿梅,到底她是哪颗细胞秀逗了,竟然帮着外人数落自己好友,太夸张了吧。
    “没关系,这种事不能勉强,既然她不想,那我——”
    “一点也不勉强,是人都要吃饭,而且人家诚心诚意来邀请,不去就太不近人情了,对不对?”阿梅责备的眼神盯着桦暄,仿彿在说“你若不去,就是无情无义的人”。
    被阿梅这么一瞪,琴桦暄只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吗?没这么严重到要受到眼神挞伐的地步吧,也不过就是拒绝人家的邀请罢了,虽然对方态度友善,笑脸迎人,又老是吃她的闭门羹而从不生气,但有这么严重吗?阿梅指责她的目光,仿彿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害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愧疚起来。
    “给人家请吃饭,总比吃泡面好,柜台我来顾,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阿梅硬是把桦暄给推出柜台,还把泡面没收,不理会她的瞪眼,要瞪,也等吃了正餐后回来再瞪。
    琴桦暄没办法,泡面被阿梅猝不及防地抢走,加上她肚子的确好饿,心想算了,既然姓司的那么爱当冤大头,就干脆狠狠敲他一顿,反正吃面吃饭,不吃亏就行了。
    他们到了附近一家颇高级的餐厅,因为是包厢,所以很隐密,司英理也毋需再遮遮掩掩。
    一坐下来,她立刻开门见山地把话说清楚。
    “喂,我话可说在前头,不管你有什么动机,或是我太自作多情,总之把话讲清楚,你别打我主意。”
    一开始就给他下马威,看来她对帅哥的反感还真不是普通的程度,不过,她若以为这样他就会打退堂鼓,可就大错特错。
    司英理面色一变,由光明灿烂的浅笑,转成了黯然失色的落寞。
    “我只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分,和一位谈得来的朋友吃饭而已。”
    “是吗?”她一脸狐疑。
    “因为你是第一个不因为我的长相而以真性情待我的女孩。”
    “咦?”她愣了下。
    “从以前到现在,接近我的女人都是因为我长得帅,她们只喜欢我的外表,喜欢我的钱,我的名气和地位,但你却不同。”
    她直视他真诚的眼,这一番话令她微微动容。
    “其实我很希望能有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第一次见到你,你不但不因为我的名气而对我态度不同,反而把我当一般人一样对待。”
    她其实是不把他当人对待,这话让琴桦暄听了有点心虚。
    “别的女人只会对我说好听的话,你却实话实说,直率而不做作。”
    她的实话实说其实都在骂人,当然不能做作。
    “那时候我心里想,总算有一个可以知心相交的朋友,不用担心对方是否心怀不轨,不用多想对方是否只是看上自己的名利。在你面前能表现出真性情,自由自在,不需要一天到晚防这个防那个,感觉好舒服。”
    他越把她说得伟大,她越感到心虚,也开始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点,而且他的话让她心有戚戚焉,她讨厌空有外貌的男人,但何时自己也因为只凭人家长得俊,就认定人家不好,对他起了戒心,想到这里,她良心受到谴责,不由得好生愧疚,连带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下来。
    仔细检讨,从头到尾人家根本没对她怎么样,连她一根寒毛都没碰,煮鸡汤给她喝也是为了要向她道谢,被她摆脸色也依然不计较,反倒是自己太龟毛,真正过分的是她自己。
    他难过的表情牵动她内心深处某一根心弦,她其实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冷硬无情,反而是重情重义的人,当发觉对方并非自己所想的那种人时,她再也无法硬起心肠说狠话,并开始想弥补自己先前的过失。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喂,你别一脸家里有死人的表情好不好。”他越这样,她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明白,你并不想跟我做朋友,想想也对,跟我这种人做朋友很麻烦的。”
    “不……你误会了,我并没这么想……”
    “杂志上常报导我的花边新闻,也难怪你以为我是心怀不轨接近你。”
    “八卦杂志的报导哪能信啊,有些都嘛记者自己乱编的!”
    “反正大家就是认为我长得帅,所以一定是花花公子,整天泡女人。”
    “人家爱说,就由他们说去,自己行得正就好了嘛。”
    “都没人相信我,只会批评我。”
    “唉……你别那么消沉呀。”
    “不管我怎么做都没用。”
    “别自暴自弃呀……”
    “反正我这种人注定这辈子没朋友。”
    日月无光,星辰黯淡,好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心透不过气,把她的良心揪得好疼,终于受不了地脱口而出——
    “谁说的!我就是你的朋友!”
    “你别安慰我了。”
    “我说真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没这回事。”
    “反正我就是顾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