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路过客厅时,余光无意间一扫,看到了在茶几上用纸垫着的,碎成了好几块的镯子。
    所以那天晚上,他是又把碎掉的镯子都捡了带回来吗?
    坦白说,很难想象江以臣蹲在地上捡东西的样子。
    “看什么。”身后传来冷冷淡淡的一声。
    顾岁安匆忙收回视线,随便扯了个借口,“你家这落地窗,风景挺好的。”
    江以臣不置可否。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离得最近的公交车站也还有七八百米,顾岁安干脆打车回去。
    她就站在树下,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听到一阵在地上快速摩擦的滚轮声,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就传来一阵剧痛。
    “嘶——”
    这一下撞得太过结实,顾岁安蹲在地上缓不过来。
    而始作俑者,一个五岁上下的小男孩,因为这阵冲力连人带滑板车摔倒在地。
    他看着顾岁安吃痛的表情,怔了两秒,放声大哭。
    童声尖锐,一下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远处一家小超市内,一个女人闻声冲了过来。
    她问也不问事情的缘由,上来就抱着自己的孩子,直接质问顾岁安,“你这人怎么回事?把小孩撞倒了连声道歉也没有的。”
    顾岁安;???
    她很想站起来反驳,可一动膝盖就是钻心的疼。
    小孩也很会颠倒黑白,抱着女人的腿就在那儿哭诉,“妈妈,是她撞得我,好疼……”
    女人叫骂的声音更大了,“小孩子哪里会撒谎!”
    “少在这里给我装可怜!”
    说着,她还想伸手去推顾岁安,然而还没碰到人,就被一双突然伸出来的手拍开。
    顾岁安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落下,紧接着就被人扣着手臂扶起来。
    江以臣的高大身形挡在她前面,轻松隔绝了女人刻薄的脸。
    “是不是她撞的,查监控看看就知道了。”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欺软怕硬。
    这样一句平淡,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话就让女人瑟缩了肩膀。
    但她仍然嘴硬着,“我家的监控凭什么给你看?”
    是的,女人敢如此明目张胆不分青红皂白地碰瓷,就是仗着这一块只有她家装了监控,且一般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江以臣慢条斯理地摸出手机,“那报警吧。”
    见他当真要摁下拨通键,女人连忙搂住了她儿子,“有什么好报警的!小孩子闹着玩你也要较真……”
    见两人想趁机走掉,顾岁安说:“道歉。”
    “不道歉,我们就报警解决。”
    她右边的膝盖上已经泛起了大片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女人大概也怕报警要赔偿,大力拧了一下她儿子,“哭什么哭!赶紧道歉!”
    得到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对不起,顾岁安长叹一口气,“现在的小孩真是……”
    江以臣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平时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说的。”
    “刚才怎么蹲在那儿不反驳。”
    顾岁安指指膝盖,“你知道那一下有多疼吗?”
    “但是你怎么又下楼了?就是给你做了碗粥而已,”顾岁安腾出只手潇洒地一撩头发,“也不用这么恋恋不舍吧。”
    江以臣发出了一声她非常熟悉的嗤笑,“我下来扔你制造出来的厨余垃圾。”
    言外之意,别自作多情。
    顾岁安:……
    “哦。”
    -
    因为这膝盖上的伤,顾岁安又被迫在家多躺了两天。
    再一次出门,还是因为顾母给她寄的家乡特产到了。
    “喂,你好。”快递小哥催促道:“你的生鲜包裹到了,麻烦下楼签收下。”
    “生鲜?”
    顾岁安应了声好,倒也没太疑惑。
    江新市物价高,连带着海鲜也比他们那儿的小县城贵,左右也算是同城,顾母有时寄东西上来也会顺带捎点海鲜。
    小区外停着辆小面包车。
    顾岁见这快递小哥是个生面孔,随口打招呼道:“你们现在怎么还用面包车送快递了?”
    怪高级的。
    小哥戴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请问是顾岁安吗?”
    顾岁安:“嗯。”
    她往地上看去,“快递呢?怎么没……”
    剩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面包车门被人从里打开。
    眨眼间就跳下来两个穿着黑T恤,肌肉虬结的大汉!
    顾岁安瞬间警铃大作,扭头就跑!
    其中一个动作却很快,大跨两步拽住她的手腕。
    顾岁安反射性回头,刚做的延长甲划过男人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扣着手腕的大掌因为吃痛而松开。
    幸好就在小区外,眼见着有人出来,顾岁安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往里冲。
    出来的是对情侣,很热心地问顾岁安发生了什么。
    顾岁安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起,等把喉咙里那股泛上来地血腥味压下去后,才抬起头,“刚刚……有人想绑架我。”
    说着,她伸手往后指——
    就见小区大门外,空荡荡的一片,哪儿还有面包车和几个男人的影子。
    道了谢,顾岁安揉着手腕往回走。
    进电梯时,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内心的不安愈加强烈。
    总觉得,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而事实证明,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
    她租的房子在电梯的右手边,门刚一打开,视线内就出现了一抹显眼的红。
    大片的红色油漆在地上缓缓流动,又顺着电梯的缝隙往下滴落。
    跨步出去,视线内就被大片的红色占满。
    门上,墙壁上……
    新鲜的油漆还没干,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顾岁安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撑住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墙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是谁干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有关联?
    一个个问题从脑海里冒出来,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直到视线无意间扫过,在房门旁,看到了一张并不算显眼的纸条。
    顾岁安也顾不得这满地的红色油漆,大步过去把纸条撕下。
    上面也喷溅了几滴油漆,却一点儿也没有遮挡纸条上的字。
    【岁岁,我们之间的账也该算算了】
    那一瞬,所有的问题都找到了答案!
    从那晚的被人跟踪,再到今天的油漆泼门、差点被绑……
    甚至,当时她遍投简历却连面试机会都没有。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江以焕的手笔!
    顾岁安不受控制地想起上一世,她被歹徒的刀刺中,意识消散之前,江以焕还假惺惺地抱着她哭诉。
    明明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明明他才是背后执刀之人。
    却偏偏要在人前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
    纸条在掌心揉捏变皱,顾岁安猛地抬头,望向角落处的摄像头。
    红点在其间闪烁,她却毛骨悚然地想:
    江以焕,是不是也正通过这个摄像头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现在的惊恐、兵荒马乱……
    大概就如小丑拙劣的表演一样。
    顾岁安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在这巨大的恐慌下,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江以臣。
    只有江以臣才能救她!
    -
    半个小时的时间,顾岁安从没有觉得这么久过。
    出电梯的第一时间她就去按门铃,按的又急又快,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尖锐声音。
    也因此,门打开的很快。
    江以臣似是在睡觉临时被她吵醒,头发有些凌乱,眼皮也懒散地耷拉着。
    “什么事。”他说。
    虽然他们的同盟关系并不牢固,虽然顾岁安深知自己在江以臣眼里只是一颗暂时可利用的棋子。
    但不得不说,他仅是这样站在面前,随随便便地问了句话,就给了顾岁安莫大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