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自行倏地瞠大双眸。这人!才说不会强迫他,可一转过身来便要……便要亲吻他?!
    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他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思索间,他没注意到那张俊朗的男子面庞,已贼笑着悄悄逼过来,等他回神,早已沦入敌人手中……
    满屋的春色,映着院外的一池芙蓉,暖暖的清香,浸没了美人坞……
    “他们……他们在拥吻耶!”
    大大方方地站在敞开的窗前,阿涛几要瞪爆眼珠子。
    就这么不掩人耳目地在敞窗的屋内吻得火花四溅,太过……太过刺激了!
    “你不赞成?”将小女人拢进怀间,聂修炜暗暗叹息。箸文……怕是真的陷进去了!
    “你反对吗?”她转头,奇怪地瞅了身旁的大男人一眼。
    “箸文和伍先生很合适啊!我喜欢伍先生!”她点点头,生平第一次明白说出对他人的观感。
    “你喜欢?”聂修炜有些愕然,阿涛很是内向,平日从不轻易坦白内心的。
    “嗯,我和伍先生一定可以成为好姊妹的,”不理会丈夫的愕愣,她自顾自地盘算起来。以后,她不用再担忧聂府少夫人的担子了!嘻嘻……
    “阿涛!”
    “干嘛?”她仰头瞅了丈夫一眼,不解他为何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好……好姊妹?!”他觉得有必要纠正小妻子的奇特念头。顺顺乱了序的呼息,他好心地将大敞的窗户仔细关好,然后转身,拎着小妻子跨出院落。
    “不要以为伍先生接受了箸文便万事大吉,你该知道,这世道容不下这不伦之恋!”
    可以想见,这将在京城掀起多大的风浪——爽朗雅秀的京城聂二少竟有断袖之癖!
    哈!休说外人将如何看待,光是他们那对在外游山玩水的爹娘……
    恐怕有一场硬仗等着箸文哪!
    “不伦之恋?”阿涛用看“痴呆人”的表情睨他一眼,“箸文和伍先生若是不伦之恋,那我们也是啊!”
    “天哪!”有一个懒得思考的小妻子,到底是福是祸?
    “你该知道,箸文和伍先生一样,都是男儿身!两个男子,能光明正大地结成夫……妻吗?”
    “你真的很痴很呆很笨耶!”阿涛受不了地哼了一声,抓起他的大掌,拉他往两人所居的清玉楼方向而去。
    “回清玉楼啦,我让你瞧一件东西!”
    “别急,小心跌跤!”大掌绕上小妻子的小蛮腰,不明白阿涛今日为何如此……不同于往日般安静。
    回到清玉楼,她从书房的暗柜里摸出,聂修伟今日刚从石头合偷偷抱回的那尊女子玉像。
    “你看,这玉像是谁?”
    “你怎知我抱了回来?”他不理会阿涛的话语,自己先问个明白。
    老天,竟连他藏在何处她也摸了个清楚!
    阿涛明明是很粗心的啊!是怎么发现的?
    “我看到你藏了啊!”白了那个愈来愈白痴的男子一眼,她重提旧话,“看嘛!我雕得像谁?”
    “我总觉眼熟……”仔细瞧那玉像的女子面容,他忽地一笑,“阿涛,你雕得愈来愈好,可以出师了。”
    十年来,阿涛的心思几乎全放在这雕玉之技上,害他倍受冷落,有时她一雕雕至深夜,还对他的……求欢,完全置之不理!
    “我没要你夸奖我。”眯眯杏眸,她对他的不专心甚是不悦,“我是要你瞧这玉像,看我雕的是谁!”
    她忍不住用手硬压低那颗大头,逼他与玉像面面相觑。
    玉像中女子容貌一如常人,只是低首敛眉,神情落寞,似沉浸在无边愁苦之中……
    “伍先生?!”
    “啊!你好聪明。”夸奖地拍拍那颗大头,阿涛笑眯了灿灿杏瞳。
    “你将伍先生雕成女子做什么?”
    “伍先生本是女子啊!”阿涛细声细气讲完,伸手抱起玉像便往外走,“我拿去送给伍先生。”
    “等一下……”
    伸掌将妻子拉住,聂修炜取走妻子怀中玉像,小心放到一旁、再将她拥入怀中,共挤进一张躺椅里,抬高她下颌,与她四目相对。
    “你是说伍先生女扮男装?”
    太、太不可思议了!
    “你不笨嘛!”她安心地窝在丈夫怀里,寻个舒适的位置,有些想睡了。
    昨夜为了这尊雕像忙了半夜,今日一大早,又被这个无聊男子大吼大叫地吵得不得安眠,现在终于得闲,她忍不住呵欠连连。
    “乖,等一下陪你休息好不好?”聂修炜柔声驱逐妻子睡意,“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伍先生是女子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伍自行入府半载,人人都是伍先生伍先生地喊,难不成大伙儿全栽了?
    可阿涛这个小迟钝又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伍先生没有你们男人的喉结,却有我们女人家的胸部啊!”
    尽管伍先生将胸部缠得很平,但那次她不小心碰到,还是觉得软软的。
    “还有,伍先生没有你和箸文的阳刚气息。”反而如她一般,有一股女子特有的淡淡清香。
    她因雕玉像的关系,对人观察极细,当初有了雕一尊伍先生玉像的念头时,自然悄悄将伍自行从头观察到脚,对“他”不同于男子的异样,自然也看进了眼里。
    但说穿了,还是猜……的成分居多!
    “就这样?”他愕然地看着阿涛将头埋进他怀里,眯起吝眸沉沉睡去,不知该哭该笑,忽又忆起今日在石头阁,伍自行望着玉像呆愣的奇异神色。
    他忍不住将头倚到妻子肩窝,低低沉笑起来。
    伍自行哪……你好聪明!
    照这情形看来,伍自行还不想表露身分,那么,可怜的箸文何时才会发现呢?
    可怜的小弟!注定情路坎坷哪……
    他怜惜地望着怀中至今仍有实无名的小女人,无奈地叹息复叹息。
    聂家兄弟,命都苦哦……
    青草依依,飞莺娇啼,正是踏春的好时机,可谁都能在这春阳灿烂的天气里出门踏青,就是她伍先生不能啊!
    “伍先生,你今日真要去香山游春呀?箸文今日就要服食解药、重见光明耶!你干嘛不陪着他?也好让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伍先生你啊!”
    坐在马车上,阿涛犹不死心,力劝一旁一脸游兴的伍自行回头是岸。
    今早,她兴匆匆想跑到美人坞看聂二少解毒,可是……她又迷路了,绕来绕去,却绕到了聂府侧门,正好逮住想偷溜出府的伍先生。
    她本想劝回她,同去美人坞,没想到却反过来被她说动,也跨上了这辆出城踏青的马车。
    “那样有什么意义?”伍自行挑挑眉,淡淡反问。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又怎样?
    聂箸文会从此大改心性,不再到处寻访绝色之女?
    只怕他见了她平凡的面容,便再无爱意。
    就算聂箸文曾誓言旦旦,这一辈子要定了她伍自行;就算她也敞开心胸,愿意接纳这份爱;就算两人已互许了终身……
    但,那也是在聂箸文失明之时。
    一个人在无法用眼去观察世界时,感觉对他来讲是接触世界的唯一管道,聂箸文用心来触摸她,认定她是今生的挚爱。可,若用的是眼呢?他可还会对她伍自行动心?
    别忘了,聂箸文过去的二十七年里,在他熠熠乌眸里所看到的是什么?非俊美之物,绝不入眼;凡貌平之人,从不与之往来。
    如今,他重返了光明世界,会怎样来看他?
    只有心的保证,远远不够。他要知道,聂箸文是否真的不在意她的平凡。
    所以,她决定出府,在聂箸文重返光明的时刻。
    “好象是没有什么意义!”阿涛困惑地摸摸头,甚尢佩服这位伍先生独特的行事风格。
    天下,怕再也找不出如伍先生一般的奇女子了!
    阿涛灿灿杏瞳悄悄一眯,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也要扮男装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