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总是不肯就此甘心!
    她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委屈,为的是什么?
    爱,便要努力争龋
    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不知大公子怎会对她动心,不解大公子看上了她哪一点,单纯的心,只痴于雕玉的心,原先是不相信这一切的。
    毕竟,现实中,有太多太多的阻碍摆在他们身前。
    可,大公子一点一点地还是溶进了她的生命。
    他同她谈论玉雕,他邀她共赏珍玉,他教她雕玉之技……
    她不知她是否因此将大公子悄悄地放进了心里。可,她却为了雕玉,不顾内心所阻,一脚踏进了清玉楼的厅门。
    为了雕玉,她愿抛掉一切,包括她的小小傲气。她愿意接受大公子给予的一切,只要,能学到雕玉之技。
    原先,她是这样以为的。
    可在大年三十的那一夜,她才蓦然明白,她的心,除了雕玉,又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位大公子。
    一切,全都乱了。
    她真是为了雕玉才接受大公子的吗?
    她回答不了。
    那夜,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胡乱搪塞一句“再看看”。看,要看大公子是不是真心;看,要看自己到底是抱持了什么念头。
    再下来,她真的在用心看。
    她看到了大公子真心对她,她也看到她的内心深处,真的除了雕玉,还有了大公子的存在。
    因为,她是那么急切地想将自己的第一件雕品,想将自己头一次成功雕刻而成的平生第一件作品,呈给大公子。
    雕玉,是她这一生不变的痴狂。
    可,想急切地将生平第一件成品呈给另外一个人,又是什么?
    她的心,真的沦陷了啊!
    那不入眼的玉指环,是她的那颗女儿心。
    她鼓起勇气托在手心,托在大公子眼前的,是她对大公子的心意哪!
    可,他却那么不屑一顾地随手丢了它!
    他,真心对她,她还能信吗?
    或许,今夜他随手一扔,是他醉酒后的无意动作,是他的粗心。
    可,这让她也猛然领悟到:就算没有这随手一扔,他们的未来,也多得是坎坷。
    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能无间地契合在一起吗?能吗?
    他,那么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公子,真的不会用挑剔的眼光来审视她吗?
    他从不容许有缺点的人在他身边。
    因为,他完美的性子支配着他的一切。
    今日、昨日,他或许会因为暂时的新鲜,包容她的所有缺点,耐心地宠溺着她;可明日、后日呢?当他一点一点地看透她后,当他对她的所有了如指掌后,当他再也不觉得她新鲜后,当他再也没了探索她的兴趣之后——
    他会怎样待她?
    那时,面对她的,会是什么?
    他的挑剔眼神,他的完美无缺,注定了他与她的不能长久。
    一切到此为止。
    或许,她还能寻回那个单纯的自己。
    三月的初春,尽管已花红柳绿,青草依依,可那夜来的晚风,依旧冷得冻人。
    阿涛,便在那夜的冷风中,病倒了。
    除了酒醒后的聂修炜,没有一个人猜得出,为何她竟在清玉楼外,冒着风寒待了整整半宿。更没有人料想得到一向温柔如水的小姑娘,竟也有固执的一面。
    ——她,不要见聂修炜,也不许聂修炜跨进她的卧房半步。
    这是她病后所说的惟一一句话。
    “怎样了?大夫怎样说的?”
    被拒之门外的聂修炜一脸懊恼,高大的身躯不住地在阿涛门外晃来晃去,手或拳或松,焦急地等待着房内传出的最新音讯。
    三日!阿涛已整整昏睡了三个昼夜!
    自他生日过后的次日清晨,昏睡在清玉楼外的阿涛被抬回屋后,就一直昏昏醒醒地耗子三日,“她可又醒来过?有没有说过其他话?”皱眉扯过出门换冷水的丫环春枝,聂修炜压低声音,几要咬牙暴吼。
    “没、没有。大夫说再过一个时辰,等药效起作用了才能清醒过来。”春枝结结巴巴,生怕一个措词不对,惹这几乎变成喷火暴龙的大公子,再狂吼一阵。从没见过一向沉稳儒雅的大公子,也有发狂的时候,且狂起来不管不顾,只差将这青石所筑的坚固楼院一脚掀翻。
    呜,还是少惹为妙。
    “还没醒来?这大夫到底会不会替人医病?”庸医庸医!都说了七八回要醒了,怎么还没醒!
    “快、快了吧?”
    “快?什么快了?你站在这里干吗?不去房里好好照看着,在这里偷懒呀?我看你是快被踢出聂府了!”一群只会吃喝的饭桶!
    “是、是——”呜呜,是他大公子拦下自己的,怎又成她的不是了?她哭丧着脸,没有敢再开口辩解的胆子,只急急退了去。
    剩下狂燥的喷火龙继续转来转去,恨不得将这光洁的大理石地板踩出青烟来。
    是他的错。
    他错在那日听入耳的奉承话太多,他错在那夜灌下太多的辛辣之物,才一时骄傲地飘飘然,才大意地任由他的性子,随手扔掉了阿涛送他的礼物——那枚看似普通的玉指环。
    他在次日酒醒后,便已忆起了一切。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当时的情景:阿涛送他东西时的紧张羞涩,阿涛在听他评鉴玉指环时的挫败与失落,阿涛目睹他随手丢掉玉指环的伤心……
    他一一想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他迟来的恍然大悟:他以为阿涛送他的礼物是向他表白她的心意——他,确实得到了,因为那被他随手一抛的玉指环,便是那颗阿涛的女儿心,平生雕琢成功的第一样玉品,送他,意味着什么呢?况且,那是一枚指环哪!
    一枚男女私下定情所用的指环。
    是他傻,才一时看不清那小小玉指环的含义,才一时冲动地扔了它。
    那时,他猛吓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地便冲往阿涛的房间,他要去向阿涛道歉,以他十二万分的懊悔及爱意。
    可,他依旧迟了一步。
    一夜在冷风中受袭,加上伤心失落,阿涛,病倒了。
    数次的昏昏醒醒,紧闭的唇,只吐了一句话:她不要见他。
    任他在门外如何拼命解释,如何低声哀求,任他衣不解带、片刻不歇地在门外守了三日三夜,任他道出千句万句对不起,阿涛硬是不肯让他踏入房门哪怕一步,她,不要见他!
    他不敢硬闯进那扇门,既便在阿涛昏睡之时,也不敢从门缝偷偷瞅上一眼,哪怕阿涛不会察觉。
    错,在他。在阿涛没原谅他之前,他不要再伤阿涛已受伤的心。
    他一切依她,只侍立在房门口,半步不离。
    可,就那么薄薄一扇门,硬生生阻在门外的他,已被想见阿涛一面的渴望逼至发狂的临界点。
    阿涛现在怎样了?是不是依旧在沉睡中伤心地流泪?心中是不是还在恼他,怨他?三日不曾进食过一口水米,身子能撑得住吗?
    尽管不断有人转告他有关阿涛的所有消息,他却一字也没听人心中,他不亲眼看上一看,心,岂会安下来?
    阿涛却不要见他。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知道:阿涛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他的心,再也盛不下其他,一个小小的阿涛,已是他今生今世惟一的挂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他渴望见阿涛一面哪,渴念的心揪成一团,渴念得几要发狂。
    但他不敢。哪怕是偷扫上一眼,哪怕是匆匆的一瞥。
    一切,他的错。
    因是他种的,再苦的果,也由他不犹豫地咽下去。
    自己的错,自己偿。
    他偿还的方式,便是任由思念的烈火次次、回回、时时咀啮他的心,直到,阿涛原谅的那一刻。
    他急躁地转来转去,眸中思念的渴切,恨不得将那薄薄的一扇门劈出一道缝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