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罗莎琳不耐烦了,把文件收好,扔给归终,“我看完了。”
    “怎么样?把‘归尘’摘出来难度大不大?”达达利亚双手背在身后,问。
    罗莎琳冷笑一声,看向归终,问:“你和钟离真的只是商业联姻?没有一点感情因素?”
    这下不止达达利亚,归终都怔了下,肯定地摇头:“没有。当时你们至冬逼得太紧,我为了拿到资金,这才主动提出和钟离联姻——前后时间不到一个月,哪来的感情因素?”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看这份……合约?可以这么叫它吧。”罗莎琳翘起二郎腿,十指相对,“长着不像合同,像是聘礼。”
    罗莎琳扫了一眼震惊的归终和若有所思的达达利亚,皮笑肉不笑地说:“举个例子吧,其中有一条,说什么,‘甲方如果违反乙方意志,擅自进行人员变动,缴纳违约金十万’,看看,十万!真的是笑死人了!哈哈。”
    罗莎琳毫不客气地大笑,“这还没有归小姐一双鞋的价格高吧?”
    归终大脑宕机片刻,迟钝地想了想,说:“呃,我经常进实验室,穿的鞋子都是路边摊的……不对,这不是重点!你确定你看得没错?”
    “我和钟离是校友,他高我一届。”罗莎琳说,“想当年我还和他打过辩论赛,没打过他,丢死人了。我这个学法的,辩不过他一个金融辅修法学系的。”
    停了下,罗莎琳耸了耸肩:“总之我和他交锋不止一次,可能会落下风吧,但不至于他写了什么我都看不出来。”
    达达利亚摆了摆手,看向归终,笑着说:“这样看来这份合约对你的约束力不强啊,现在你的选择余地挺多的。”
    “是的。”归终强压下起伏的心绪,把合同收进公文包,站起身,对达达利亚礼貌一笑,“我没必要一定选择你。”
    “没关系,这次的帮忙就当我卖你个人情吧。”达达利亚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落后归终半步,和她一起往门外走去,“如果你还有合作的意向,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归终点头,缓步像门外走去,面色平静,脑海里却已乱成一团麻——
    “不像合同,像聘礼。”
    那份合约,那份当时自己随手签下,几乎带着玉石俱焚的心情和钟离签订的联姻合约——
    当时的归终带着一个骨子里烂掉的公司和画大饼似的技术,根本没有和钟离谈判的权利,“联姻”这种耍赖般的提议只有小孩子才会当真,而商人只会看利益。
    作为利益交换,那份联姻合约在归终看来肯定会藏着无数个坑,在她的集团整体发展起来后,拖着“归尘”成为“璃月”的口粮。
    但是听罗莎琳的意思,钟离根本没有这样做,那份合约真真切切只想帮她,并且归终随时可以脱身独干——
    和最初他们约定的那样。
    合作。
    只有合作。
    根据归终对钟离的了解,他看似温和无争,实则最是冷静缜密,是一个标准的商人,没有道理送到面前的好处不吃个干干净净,除非……
    归终心中蓦地跳出一个可能性,钟离不会真的对她有“感情因素”吧?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最离谱的那个就是最可能的……
    归终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心乱如麻,垂着头快步走到门前,呼地推开——
    “……钟总这边走。我今天我问了那边的负责人——我去去去去去——”
    留云和若陀一左一右立在钟离身边,恰好从归终面前走过。
    留云瞧见归终和达达利亚,忽地挡在钟离面前,但已经来不及了。
    钟离抬头,目光越过留云,落在归终雪白的裙子胸口前的那片洇湿的嫣红,又看了眼达达利亚的领口——
    同色的绯红,肯定是一起染的。
    归终脑子“嗡”一声响,在钟离的目光下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下一秒就晕过去得了。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海盐信息素和琉璃百合花香,钟离看了眼门内光怪陆离的灯光,感知到内部隐约混乱的信息素,最后目光淡淡地扫过归终怀里的公文包。
    归终这下彻底僵住了,一动不动,试着扯出一个笑解释,却发现整个人都凝固似的不听使唤。
    若陀瞧着归终和她身后的达达利亚,啧了一声:“哟,婚内出轨?”
    “别乱说啊,我和钟夫人清清白白的,谈生意而已,钟总知道的。”达达利亚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归终面前,像是才想到什么似的,看向钟离,扬了扬眉,故作奇怪地说,“不会吧?钟总不会不知道吧?钟夫人出来和我谈生意……没和你说?”
    钟离看向达达利亚,礼貌地点头示意,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带着留云和若陀离开。
    留云只能匆匆扫了归终一眼,根本不敢看她,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跑了。
    “啧,他倒是很淡定。”达达利亚耸了耸肩,扭头看向归终,“没事吧你?”
    “没事。”归终面无表情地说。
    只是快逝了。
    —
    当晚归终回家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归终把被子拖到落地窗前,在毛毯上呆呆地坐着,傻乎乎地盯着手机,也不知道钟离什么时候会来找她问今晚的事。
    他忍不了多久吧?
    会来问的吧?
    等到了深更半夜还没等到钟离的电话,倒是面对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光,归终觉得意识有些迷糊,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竟然开始生理性怀念起之前缠绕着她的檀香——
    归终骤然清醒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要命的事。
    明天,是归终和钟离约定好……去他那边进行信息素调和的日子。
    想到这的归终把手机摔了出去,懊恼地瘫倒在绒面毯上,狠狠捶了捶地。
    亏得归终还在等钟离主动找她,这番钟离根本不需要主动打电话过来,等着自己送上门就好了。
    怎么办怎么办……
    归终冷静地思考着。
    明天不去找钟离,自己用药物调理凑合一下?
    不行,先不说这样做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关于和信息素有关的补充条款归终和钟离才签订没多久,归终这次不去,相当于毁约……
    归终和钟离至多只是误会,她还没想因为和达达利亚见一面瞧一份合同就和钟离撕破脸。
    解释解释,必须解释……
    归终在屋里一圈圈走着,来回踱步,思考着明天去见钟离他会问什么。
    对,第一个问题应该是:“你为什么去找达达利亚?”
    很简单,理直气壮,说:“我们公司呢,第一次搞AI啊,至冬有经验,问问他们的意见很正常嘛。”
    如果他问“为什么不和我说”,就回答“我负责‘归尘’这边的生产线啊,关于技术方面的见面我没必要特意告诉你吧。”
    如果……
    归终在脑海里列出了几十个钟离可能问的问题。
    包括胸口的红酒——应酬间的不小心而已啦,达达利亚那混蛋动手动脚的,不过我也泼回去啦。
    还有为什么带他们之间的联姻合同——听说至冬来了个首席律师,想让她帮忙看看而已。
    为什么包间那么多信息素——那群傻Alpha酒喝多了,不小心溢出来的。我早就预料到了,提前吃了抑制的药,一点影响也没有!
    ……
    这样拼命想着,归终抱着被褥,蜷缩在床的角落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眼瞅着快十二点了,归终刚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摸着手机想点外卖。
    指尖触碰上冰凉的屏幕时,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归终认真地看着熄屏的手机,思考起世界毁灭的可能性。
    下一瞬,归终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地换衣服、洗漱——
    要没时间了!她不能晚上去找钟离,更不能下午吃完饭再去,两个人都闲着直接没办法面对面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