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对他使了什么狐媚?!
    王尧东不自觉和缓下来的脸色,瞬间又狰狞起来。
    风摇蕊拎起温好的一小瓶酒,自顾自倒入杯里,自得其乐地喝著,她的双颊慢慢染上酒意的红霞,偶一望过来的目光温润如水,眼尾的勾红却丽如狐魅,她微微地笑著,唇色殷艳,潋潋的,像抿了月光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吻。
    王尧东僵硬地瞪视她,只见女人丰丽的唇微微地张开。“大人这么看著蕊儿,可是恨不得一口吞了下肚?”
    她笑出声来,清艳的声音像珠玉一样:听在王尧东耳里,却是胜利者的嘲讽。
    这个青楼来的女人、气焰比海运霸主的他更为猖狂!
    “风摇蕊,这就是你待客的礼数?”
    “摇蕊是曾老板包出场子的,曾老板可是被大人你给吓走的……”风摇蕊笑著朝王尧东望去,唇里还缓缓咽入一块果肉。“大人是正经人家出身,说不定这还是第一次见勾栏女子如此放肆吧?”
    她吞咽下果肉,那汁液微微溢出,沾染了她的唇角,有那么一丝流下,晶莹莹的,让丁香的舌尖采了出来,舔了一下。
    像在勾引,更像是明目张胆的欲望。
    王尧东身体一动,几乎要翻过桌子,将她擒到怀里、狠狠地揉入身体。
    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够抓住他的目光?
    风摇蕊却放下筷子,从一旁镇著冰块的托盘里取出折得整齐的手巾,展开来擦擦自己额脸,降著脖颈的热度,然后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地拭净自己的指掌,直到手上再没有一点油腻、一点味道,然后从腰间的暗层里取出一小圆扁贝壳妆盒。
    弹开盖子后,是浅玫瑰色的薄薄香膏,她以指尖拭了一点,均匀地涂抹在自己手上,那细致的花香味蕴著她的体香,揉和成催情般的甜软香味,随著她指掌的挥扬婉转,而成为芬艳的风华。
    她的每个动作,都仔细得让王尧东看得几乎目不转睛。
    他虽然在院里养有两三个侍妾,却不常召唤她们侍寝,平日里也不会对哪个女子特别注意;纵使踏入青楼妓院,也只是公事化的接触而已,一旦生意谈妥,他绝不留在青楼过夜,也不迷恋任何女子,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欲望不强,直到他看见这个女人。
    这美丽的女人、锐气的女人、骄傲的女人、聪明的女人。
    但……这只是一个青楼的妓女而已!
    但这个应该要好好侍奉他的女人,却摆出爱理不理的姿态。
    那不是假装的欲擒故纵,而是真实的、不做作的。这个女人,真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尧东看著她保养著自己的手。香膏一点一点涂抹过她的指尖掌心,每一脉纹路。
    美丽的女人,有著一双美丽干净的手。而那双手,方才还柔情款款地以贴身帕巾为他绑缚伤口。
    王尧东微一眯眼。那双手上,太干净了!她那身衣袂,方才还靠得他这么近,为什么会没有沾上他滴下的血?她漂亮的那双手上,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仿彿不曾抚摸上他,仿彿那娇嫩的唇也没有吻上他的掌心、没有吐出尖锐的反击……
    这个女人,没有讨好他;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他的气味、他的颜色、他的痕迹,只因为他不是包下她的金主?
    王尧东一扬眉,那冷厉的气势便流曳、扑面而去。
    “曾老板为你花下五百万银,买下你十二日出海;我以他三倍价钱,买下你此刻过后接下来的日子,如何?”
    风摇蕊慵懒地抬起眼来瞧他。“这船还在海中央哪!前不著陆、后不著地的,王大人这番话,听起来怎么也不像商量,倒像威逼似的。”
    “曾老板不会是你的良人,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意味著你是随我处置的。”王尧东语气低沉而冷彻,那高高在上的冷淡音调,恰恰是风摇蕊相当反感的。“你值得更好的对待,风姑娘。”
    “从一个懦弱的禽兽身边,走到另一个狂妄自大的野兽旁边,这是所谓更好的对待?”她柔软地微笑。
    “姑娘身在风尘,却心比天高啊!”五尧东望著她,心里计量著她讨要的金额上限在哪里。
    “心比天高?”风摇蕊一个扬眉,却娇滴滴地笑了,“王大人这话,莫不是要摇蕊开个好价码出来,以印证王大人的夸赞?”
    “明月天星摘不下来之外,其余世俗之物,应还在能力之内。”王尧东说得谦虚,却其实骄傲得直逼皇家气派,仿彿风摇蕊要说出个想当几天皇后来过过瘾,他也能想法子给她办成。
    “王大人真是好气派,如此垂青,说起来,真是摇蕊的福气啊!”风摇蕊婉婉约约地敛下睫羽,那顺服的神态,让目不转睛的王尧东看出她态度的软化。
    这个娇艳傲气的女人,终于屈服在他的权势之下啊!
    王尧东一方面松了口气,印证人心贪欲,印证这女子也不过寻常人物,只是胃口大了点,讨要的东西和一般人不同,但也是能够收买的——这样的女人,并不值得他大加费心。
    另一方面却有种隐隐约约的焦躁,在他心臆间滋生,慢慢地蒸腾成怒意。
    低下头的首席名妓,也只是一个多花些银两就能随意轻贱的货物。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还这么多男人前仆后继?
    王尧东不耐烦地皱起眉,一想到自己竟对这样的女人动了情念,就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
    他随手拿起酒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液,抵在唇边就要喝下,语气冷淡随意地道:“你回房去吧!我一会儿派帐房到你那儿去,明日起,在这艘船上,你就不许和曾老板有什么苟且勾搭。”
    眼前的牡丹头牌低著头,没瞧见她什么表情,只是温顺地站起身,顺手端起了酒杯。
    王尧东挥挥手,想著她是要敬离席前的一杯酒。“你下去吧!不用敬酒了。”
    “王大人。”柔软轻喃的一声呼唤,能将男人的骨头都喊酥了。
    王尧东也是男人,也是会被色欲迷惑的,于是他抬起头来。
    那妖娆的美丽女人,对他笑了一笑,彷若芙蓉初绽、还沾了一点夜露的柔软温丽,无比地绝色,倾城倾国也不足以形容。
    美丽的女人,连一振白皙的藕臂雪腕都有著说不出的优雅丽致。
    她用著漂亮的手势,将一杯满斟的酒泼在他脸上!
    那是上好的竹叶青,烈得能将人从骨子里烧灼出火来。王尧东眼也不眨,定定地注视著她。
    康虎脸色一沉,几乎要扑过去杀了这个柔若无骨的首席名妓。
    风摇蕊却一笑,用那倾灭城国的丽色、眼里冰雪般的凌厉,逼得康虎一步也动不了。
    “王大人好大的派头,这花用不尽的钱财,就能随意取悦、买入真心情意?”她柔软地呢喃,款款的腰肢仿彿不胜酒力,而倾出一个妖娆的弧度,素手贴在门框上。只要一施力,就能推门而出,她却站定了,只偏了首瞧著他,微笑的脸庞那样娇俏天真,像小女孩似的。
    “少瞧不起人了!”她冷然一喝。“以为洒点钱就能令姑娘开心吗?我可不会答应!拿著你的钱去其他地方作威吧!”
    说罢便推门而去,竟然头也不回。
    侍在王尧东身旁的康虎,著实傻眼了。
    早就听说三千阁的窑姊儿脾气都不寻常,但这样泼大客户一脸酒水的烈性,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康虎咽口唾沫,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栘转视线到自家老板脸上。但他站立的角度,却没有办法看到王尧东的脸色。
    美丽的女人摔门而去,王尧东却没有大怒,也没有开口讲什么,厢房里惊人的沉默简直能压死人。
    康虎一身的冷汗,已经湿透内里。
    王尧东却扶住额,低低地笑了。
    康虎脸色一白,怕的是主子怒极反笑,等一会儿就要命令他去杀掉那个牡丹头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