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和齐听得甚恼怒,“不许你收!”
    “秋舞才没有收呢,那花上还有毛虫哪。”
    “他怎么可以拉你的发!”
    “对嘛,怎么可以!害秋舞的头皮都疼起来了。”
    “你身边不是会有暗卫吗?他怎么能靠你这么近?”
    “暗卫是保护金钗姊儿,秋舞还只是雏儿而已,不会有暗卫护着。”
    “那以后你就成为金钗吧!我会帮你的!”他坚定道,跟着又气呼呼起来,“再不能让人随便靠近你,又拉你头发,又往你手里塞花!”
    “是,二少爷。”她乖巧应青。
    于是古家二少爷满意了。
    后来,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身边的秋舞吟与他挨得极近,浅浅的呼吸就喷在他肩下,有那么几丝气息拂过他脖颈,激得他颈后寒毛都竖起。
    这带有薄雪的冬夜里,他却睡得满头大汗,竟然还意外的睡得沉。
    第二年,古和齐开始修习内功心法。
    每个月的长信之外,调养身体的药丸依然是有的,毕竟他长年服用着不利于他脆弱体质的汤药,即使三千阁的医大夫重新为他调养,但体内积累的毒素却没有这么简单便能去除,何况古和齐的底子原本就不好,更是承受不了猛药。
    于是他继续内服药茶以及药丸,并且在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之后,三千阁主应他所求,在黑衣暗卫送来回信的同时,也开始教授他强身健体的功法。
    吐纳调息,是他第一个要学习的功课。
    这项功课花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成效是他心头绞痛的次数大大减少了,再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起伏过大,而按着心口痛得脸色苍白。
    接着他开始了最基本的稳定下盘,以及锻炼腹部核心力量的功课。他在第一个月里常常因为肌肉酸痛而在夜半抽筋,第二个月的状况渐渐舒缓下来,他睡到一半被痛醒的次数也少了,终于脸色好了那么一点,脾气也不那么大,一旁时常被波及的言今松了一口气。
    等到第三个月,他开始能够坚持住每天的锻炼,并且在原有的时间之上,再慢慢延长。而他的进步表现在他的身体上,除了苍白的皮肤现在带了点淡淡的蜜色之外,他手脚胸腹的线条都变得漂亮起来,不再是病弱书生的模样。
    古和齐在洗沐时照着自己在盆子里倒映的体态,觉得既新鲜又得意。
    他把这些发现,以及愉悦,还有期待,都写进信里,在几番转折之后,递到秋舞吟手上。
    古家大少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每个月从弟弟手里接过,又递往三千阁的信件,并不是有去无回的:他心疼着幼弟的执着,为了不让幼弟伤心,也就一直帮他递信,但回信一向都是三千阁派出暗卫,直接交到古和齐手里。
    由于随同信件一并到来的,还有一个月份的药丸,这样的东西如果让古家大少拿到手,难免疑惑起为什么三千阁还附上一瓶子的药,古和齐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一直遭受到的死亡威胁。
    他这个继承人有名无实,而大哥手中所掌握的权力,还远远不够保护他们兄弟两人,若说要求助于老太爷,先不说下毒之事,牵连的人数众多,光是凭着一旦打草惊蛇,心里有虚的族人如果咬着牙下了狠手,废了老太爷再夺权,接下来倒楣的就是他兄弟两人了。
    现在只能先保命,才能面对围绕着家主之位的厮杀。
    两个阶段都各花了三个月,在第七个月的时候,来送信的暗卫换了一个人,并且自此便固定了下来。
    那位暗卫说他姓叶,之后便不再多话,他沉默而专注的在古和齐面前,打起了一套太极拳。
    古和齐脸上略有茫然,但紧跟着接收到对方瞥来的冰冷视线,他一下子清醒了,一声不吭,跟着那叶姓暗卫的动作,开始了笨拙的模仿。
    第一个月过去了,他那套太极拳还打得零零落落,面临自己对于武学上的天分之低,深深感到惨不忍睹的古和齐都要流泪了,但叶暗卫却毫不动摇,他一趟一趟的打着拳,古和齐在短暂的低潮之后,也振作心神跟了过去。
    第二个月,他好不容易记起整套拳路,开始了之后姿势不正时,便遭到叶暗卫投来的一片飞花石子的校正,他往往只觉得有一点疼,但跟着就自觉的开始调姿势。
    到了第三个月,他终于能够打出一套姿势标准的拳,之后,便是在叶暗卫时不时的前来探望中,一遍一遍的打着这套拳。
    第四个月,第五个月,第六个月,他没有一天将拳法落下,他就把自己关在小院里,除了吃饭喝水休息,以及读书练字的作业之外,他就是在打拳。
    入冬之后,下起雪来。
    今年的雪,和往年比起来,又隆盛了一点,更冷了点。
    由于在生辰宴前,古和齐收了由柔夫人转交的,据说是某某叔叔的贺礼,他也没有特别去记名字,只看着那礼盒里的一只人参,他想了想,拿出狐狸暖玉来测了一下,就见那暖玉没过多久便变了色,他挑了一下眉。
    “少爷,这害人东西快丢了吧!”言今的脸色也跟着暖玉变了。
    古和齐倒是不慌不忙。
    “先收着,等叶暗卫来了之后,再请他拿回去三千阔。”
    “给三千阁做什么?”言今困惑。
    “用在我身上是毒药,到了三千阁主手里,说不定就成了救命的东西啊。”古和齐打量半晌,又在言今盖上盒子之前,用手巾挡着,揪了一小条细细的参须下来。
    “少爷!”言今大惊。
    “帕子挡着,没沾到手呢。莫吵。”他随口哄了一句。
    “少爷拿那毒物做什么呢!”言今都要哭了。
    “作戏啊。”古和齐随手便将那一小条参须扔进茶水里,在心里默数到三十,然后他一手拦着扑上前来的言今,一手拿起茶杯,咕噜噜的灌下半杯。
    言今的眼泪喷出来了。
    古和齐等了片刻,才慢吞吞的窝上床榻,然后要言今去将府里的医大夫请来。
    言今哭哭啼啼的去了,跟着府里乱了起来,老太爷在半个时展后,得知宠孙身体不适,腹痛如绞的瘫在床上动弹不得,无法在宴席上露面了。
    医大夫告诉老太爷,二少爷这是受寒了,又一时不察,喝了大半壶凉水,才导致的腹痛,总之并不危及生命,只是必须静养几日而已。
    老太爷心疼孙子,便让他好好歇着了。
    言今送走医大夫之后,便把门扇都关牢了,又一边按着眼泪,走到古和齐床榻前蹲着。
    “少爷明明是中了毒,那医大夫怎么满嘴胡言,又说少爷喝了半壶凉水——明明才喝上半杯!还是温荼呢!”
    古和齐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不察’,才能一口气喝进半壶凉水,才发现水不是温的……”
    见二少爷居然还笑了,言今心里暗暗嘀咕起二少爷真是没心没肺,看着自己贴身侍从哭得这样涕泪俱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古和齐眼睛尖得很,一瞥就见到言今脸上哀怨,他好歹把唇边的笑弧收起来,没再去刺激这忠心的侍从。
    他借此避开了庆生辰的宴席,反正今年大哥又来不及赶回来,他也不想去吃那些加了料的特制饭菜,于是他让言今退下了,想了想,他又熄了烛火,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他等着。
    回想前两年从宴席上回来时,他就见到秋舞吟倚在床边了,他始终没有见过她进门的样子。他想像她一身红衣,从黑暗里浮现身影的模样。
    也许就像朵龙爪花。
    “……我想见你,秋舞。”他在黑暗里,半合了眼,轻声喃喃。
    第四章
    她是从大门进来的。
    古和齐听见门板轻轻咿呀而开的声音的时候,他有一点讶异。
    但是应该在外间歇下的言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想,是被察觉屋内有人的暗卫先给弄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