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缓不过神,直到沈确缓步靠近。
    宁渊站直了身子,看着沈确久久凝视殿内,又转头走向另一头。
    宁渊跟上去,随即便听沈确自言自语般叹了一句:“这约莫就是最后一面了。”
    说到这里,宁渊再看向沈确的背影,恍然一瞬间,他觉得沈确的背影似乎有些单薄。
    “沈确。”宁渊道。
    沈确顿步回头:“怎么?”
    宁渊也说不清自己为何笃定,只对沈确说:“还会见的。”
    沈确从来不爱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但这次他好像没那么想反驳了。
    罕有一次,他将一些微末的情感,寄在了未来的不确定上。
    他重新迈动步子,笑了声:“好,不要食言。”
    ……
    苏渺的出宫终还是在皇帝的恩赐下宣告给各司,皇帝恩准她不必再远行去将军府,也不必走多余的流程审批。在这之外,还特地让人给她敲定了一个吉日出宫,算是将恩情尽到了极致。
    一切都打点完成,而身边亲近的人也将苏渺的出宫,和与宁渊的成婚联系在了一起。
    所有的人都在祝福,只有俞芮好像日渐变得……
    安静了起来。
    出宫前一晚,苏渺和俞芮在小厨房门前并肩坐了好久。
    从入暮到夜深,始终没人说话。
    若说苏渺素来静惯了,但俞芮却实在反常。
    两人之间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明明都想听对方说些什么,都怕错过,但又怕真的讲话说出口,就要真的面对分别了。
    直到宁渊带着一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赠礼出现在御膳房内庭,苏渺才独自叹了口气,先摆摆手让宁渊离开。
    宁渊退出了内庭,内庭又重新只剩下苏渺和俞芮两人。
    苏渺侧眸望了眼俞芮,道:“真不准备说些什么?”
    俞芮抿起了嘴,眼眶顿时就红了。
    心知此时开口定会忍不住哭声,她便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布袋,交给了苏渺。
    苏渺接过,打开才发现是俞芮近些年攒下来的首饰。
    “你这是……”苏渺当即就准备将东西退回去,“不行,你在宫里比我需要这个。”
    可俞芮却是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的,苏渺。”
    “这不是救济你,”俞芮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这是……这是你的嫁妆。”
    “嫁妆”两个字一出口,苏渺也是鼻子一酸。
    俞芮吸了吸鼻涕,将小布袋收紧,牢牢放在了苏渺怀里。
    “苏渺,大家都夸你厉害,夸你有本事,可是大家夸多了,都没人心疼你了,”俞芮说这话时已经带着哭腔,“都看着你风光出宫,可也没人担心你以后能不能吃饱穿暖。”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生怕自己突然就泣不成声,俞芮还调整了一下呼吸:“苏渺,你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如今要出嫁了,也没有娘家人给你送嫁。”
    “我这几天特别后悔,后悔从前没能好好努力,只跟着你蹭你的好处,”俞芮说着擦了把眼泪,“我多想让你风光大嫁啊……可……”
    “对不起苏渺,我能给你的好像只有这些了。”
    苏渺听到这里,眼眶里泪水已经存不住了。
    她泪水落下来,也说不清是感伤还是欣喜,只顾着上去抱住俞芮。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苏渺摇摇头,又顺着俞芮头发,“若不是你,我也没办法走到这一步。”
    “你给我的远不止你所见的这些。”
    满是浮沉的宫廷之下,苏渺无时无刻不庆幸着身边有俞芮这样一个坦率又热忱的人。
    可见到如今俞芮沉静了这么久,竟是在担心她出嫁之事,苏渺更觉得这份热忱有些烫到心里了。
    “放心,不论在哪我都会好好地活出我的日子,”苏渺道,“宁渊在,我便同他一起活出个人样,他不在,我便独自活得更精彩。”
    说着,苏渺松开了怀抱,捧起俞芮的脸:“再说了,我还带着一个活宝呢。”
    一想起莫回头,两人都破涕为笑。
    俞芮哭完了笑畅快了,再次整理了情绪,对苏渺正色:“那你答应我,有任何事,包括想我了这种琐事,都要写信告诉我。”
    苏渺挤挤眉:“那不行。”
    俞芮愣住。
    “想你了是大事,”苏渺笑道,“得让宁渊八百里加急。”
    ……
    虽然离宫之前谁都将排场做得很足,但真的到了离宫当日,倒也不过如此。
    宁渊本想给苏渺提前备好马车,可苏渺却坚持要用走的。
    几番僵持后,宫门之下。
    “当真不用车马?”宁渊替苏渺背着行囊,“宅子有些路程,你……”
    苏渺摇摇头:“怎么来的便怎么离开,我想好好看清这条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