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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吧……”陈浩然拖长声音道。
    “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可能看到我了,可能认出来了,也可能没认出来。隔得太远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陈浩然你可真行啊!难怪罗锐恒要把你踢出去,你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我真是服了……你事后清理有什么用啊?警察找上门来呢?算了算了,不在电话里讨论这些了……王主任知道吗……当然不能说啊……你就正常过日子吧……我他妈的没空,你别找我,你别找我!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要去开会了!”
    菲利普坐在楼梯上。一会皱眉,一会苦思。一会之后,他看了眼公司群,眼睛直了,长嘘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王晓菁看着手机,顾超逸的问话她只简短回了两个字:没事。顾超逸又问他们是不是在急诊病房,她回:是的。
    她放下手机又趴在了床边。罗锐恒还没醒,“造化”这味药还没起作用。
    他苍白而安静。罗申最能干的合伙人,为员工们最能挡事的老板,也是最耐心、最细心的导师……无所不能的罗锐恒,现在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王晓菁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脆弱,这脆弱令人心碎。
    她的目光在他的面孔上逡巡过了无数轮,所及之处都是回忆。想起面试时他的不耐烦,想起他说罗申的大门随时欢迎她出去,想起他的十条戒律,想起他怕猫,想起他自罚为她揽下所有责任,想起巴黎一夜他带她走出黑暗,想起他做饭……想起北京秋夜,他和她在城墙边的对话。那一晚他差点握住了她的手,这个片段她想了一遍又一遍。
    帘子隔开了隔壁病床,圈出了这一隅的静谧。窗外的秋日光影、心电监控上的波浪线、管子里悄然滴下的氯化钠……都在阳光里有了缓慢的位移。
    王晓菁慢慢接近了罗锐恒。听到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他的嘴唇干涸,微微张着,似在诉求什么。
    她用纱布沾了点水,在他唇上蹭了蹭。在水渍没有干掉之前,她吻了他。
    蜻蜓点水的一吻,她心中毫无思绪。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吻他,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在那一刻,周边的物体都进入缓慢安静的节奏里,她的头脑也不听使唤,任由一种奇异的感觉牵引着,穿越了理智的屏障,触摸到了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等到坐回到椅子上时,她开始产生一种类似醉酒的感觉。像是把身体抛进海里般忐忑,或是指尖上长出花来般不可思议。吻代替了嘴,说出了一个沉重的秘密。
    “罗锐恒,为什么偏偏是你做了嘉华项目?我不想对不起我爸……我不能、我不能……”王晓菁喃喃道。
    陈雨思回来了,垂头丧气地说三甲医院的床位太难安排了,不要说VIP病房,连普通病房都进不去。
    正说着,门口挤进一帮人。管床医生说VIP病房空了个单间,让现在就搬过去。王晓菁手机响了,只见顾超逸写道:VIP病房安排好了吗?
    她起身帮忙收拾,刚向前走一步就定住了。低头一看,衣服被勾住了。
    勾住她的是罗锐恒的手指。
    一系列的检查,又是换房间。等人都走光,房间里只剩下了王晓菁和罗锐恒。
    罗锐恒看着王晓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在看到她脸颊边的创可贴时目光紧了一下,低头看到她的手背,看到擦伤时又紧了一下。
    “你没事吗?”他问。
    王晓菁摇了摇头,眼中的哭和笑都无法掩藏。她埋头于罗锐恒身边,揪着他的被褥,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着。
    头发被拢住,被顺着,被轻轻拍着。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脖梗,再到后背。那里像雪地上唯一被阳光照着的地方。她的人生里曾经只有寒冷,没有也不需要温暖。可当被照射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不仅需要,而且渴求。
    王晓菁抬起头,她和罗锐恒都看到了被褥上一块泪迹。
    罗锐恒抬起手,王晓菁也不躲,不再像上次散步手腕逃开。任凭他的手越来越近,擦掉了她颊上的泪,又在她腮上轻轻掐了下。
    “晓菁……”
    听到这沙哑又缓慢的嗓音,她确定他又回来了。她再也忍不住,扑在了罗锐恒身上,搂紧了他,说:“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还有活要让你干,不会轻易挂的。”罗锐恒的声音依旧缓慢,带着微微笑意。
    王晓菁刚要坐起来,就被罗锐恒拍着后背说:“别动,就这样待一会,就一会。”
    罗锐恒的臂弯成了她的护卫港。王晓菁趴在那里,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清空了,终于不用去想“如果”或“将来”会怎样。
    “下次你要去撞车,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下次你要拿电脑砸人脑袋,能不能也提前告诉我?”
    “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在想为什么。”
    “因为是我老板吗?”
    “如果是这个理由,我的下属那么多,我得有多少条命?”
    “那为什么?”
    “一定要有个理由吗?”
    “也不一定。”
    “换作是你呢?”
    “大概也会吧。我只有你这个老板,一条命就够了。”
    罗锐恒笑了。王晓菁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笑意带起的两下颤动,听到他说:“那你还问我理由?”
    当人们询问理由时,想听到的一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理由。王晓菁想,如果罗锐恒问她为什么待在这里,名正言顺的理由是感谢他救了她,但这也不是她心底的理由。她的理由,在刚才的一吻里已经解释了,但是她不会让他知道。
    “我欠你太多了。”王晓菁嘟囔地说。
    “不,我们扯平了。”
    王晓菁坐立起来,不解其意。
    罗锐恒说:“你知道我醒过来的一瞬间在想什么吗?”
    王晓菁当然知道。她看着他,陷入了两难。害怕他说出口,也害怕自己说出口。
    那时,当她转过身、低下头,发现罗锐恒的手指勾住了自己的衣服,她听到罗锐恒微弱的声音说:“晓菁呢?”
    此时,看到王晓菁不回答,罗锐恒说:“我在想……”
    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不知道那里曾经被一个吻湿润过。那里吐露的话语向来斩钉截铁,却在今日格外犹豫。
    “我在想,这个标不能丢。”罗锐恒说。
    就像一出好戏的幕布轰然落下,王晓菁怅然若失。惦念的回忆霎时远去,却又不得不为此称赞。她笑了,说好的,说她会把标书重新捡起来修改。
    菲利普说不让来,陈浩然还是登门了。老婆孩子都在家,菲利普把陈浩然撵出院子,说罗锐恒已经没事了。他说:“虽然我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但他醒过来也有好处,这事就算了结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你想把这事推得一干二净吗?那我怎么办?”陈浩然问。
    “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啊。人是你找的!出了事当然是你负责!”
    陈浩然瞪着他,脸上都发毛了起来。
    菲利普可能自觉不要把人逼上绝路,补充道:“况且现在也不是什么大事。警察这么长时间都没找你,就说明没查出什么。你就照常生活,照常工作,该做的项目照样去做。钱也照样赚,不是挺好吗?你总是想太多,想太坏。你看你这身体,就是想多了。”
    “钱照赚,项目照做?”陈浩然苦笑起来,“你想的就是这些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钱吗?”
    “哦哟,你不要钱啊?你不要钱,最后来求我?当初如果不是我收留了你,你还不知道烂死在哪条阴沟里了呢!陈浩然,做人要知感恩!我没叫你害人,就算我叫你去害罗锐恒,你害死了他,这锅你也得替我背着,你要懂得感恩!”
    “你收留我?是我在和谦工作了一年才发现你居然是背后的股东!这些年我给你卖了多少苦力,赚了多少钱?我们做个模型来算个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