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带着这种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情绪,再一次的,失眠了。
    第二天清晨,他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公司的,刚停好车,便从后视镜看到让他意外的一幕。
    一辆火红耀眼的法拉利跑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主是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子,脸上戴着墨镜,一时间无法看清长相,但他却觉得那个男人似乎十分眼熟。
    再仔细一看,他的心头猛然一震,双眼也在瞬间瞇起来。
    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台北?
    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害他失眠一整晚的梁笑沬,竟从副驾驶座下来。
    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开心的对车主挥挥手,像是在道别,很快,法拉利转了个弯,飞也似的离开了停车场。
    正乐呵呵准备走向电梯的梁笑沬才一转身,便看到季哲男下了车。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她先是一怔,随即笑嘻嘻地走向他,很热情的打招呼。
    「哈啰总裁,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她脸上虽然挂着随和的微笑,心底却忍不住微微一颤,因为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昨天清晨起床时,她竟意外发现自己睡在他的怀里。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他怎么会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但醒来后发现两人的姿势过份亲昵,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本想叫他起床,却看到他难得睡得这么熟,便打消了念头。
    总之,昨天早上她的心绪乱七八糟的,就连送机时,婆婆在她耳边不停碎碎念,她也没认真听进去几句。
    季哲男的心情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想到他为了她失眠一整晚,她不但没有悔意,还没心没肺的笑得这么开心。
    心头懊恼,脸色僵硬,连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掩不去的怒意,「刚刚送妳来公司的人是谁?」
    不,这绝对不是怒意,而是非常明显的醋意。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承认,可当他亲眼看到梁笑沬从那个男人的车子里走出来时,他真的很震怒。
    「哦?你说Louis?他是我一个客户啦!你也知道我平常会当朋友的投资顾问,Louis大概是听过别人介绍我,所以很感兴趣,昨天送爸妈去坐飞机后,我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也就是说,妳昨天一整天,包括一整个晚上,都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口气差到极点。
    梁笑沬很诚实的点头,「是啊,Louis对投资很有看法,也很健谈,我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她本身就爱聊天,若遇到一个臭味相投的,别说是一整晚,就算聊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喝了一杯他替她热的牛奶后,突然觉得好困,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他家客房的大床上,当时她也没多想,认为应该是他见自己睡着了,把她抱进房里的。
    而且Louis也有解释,是因为她睡着了,他又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想说留她在自己家里将就一夜。
    只是她不懂,季哲男为什么要绷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如果她没记错,他以前表情可没有现在这么丰富。
    仔细一瞧,冰冷俊俏的五官虽然依旧保持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隐隐露出几分异样。
    不识好歹的往前一凑,认真道:「咦,你有两个很大的黑眼圈耶,昨晚又没睡好吗?」
    她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件事,季哲男差点没气死。
    老婆一个晚上没回家,还堂而皇之的住在别的男人家里,这种事,任何一个当老公的知道,心情都不会好吧!
    吃哑巴亏生闷气的季哲男此刻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从结婚到现在,好像一直是他不肯承认这段夫妻关系的,现在又来秋后算账,似乎有些小人。
    可愤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而且他现在真的很生气!
    这是他活了将近三十年来,第一次为了女人而如此震怒。
    刚好这时企划部经理从停车场的另一端走来,大老远就看到大老板正黑着一张脸,似乎和自己部门的天才员工梁笑沬有什么不愉快。
    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两人身旁,本想和大老板打声招呼,怎知还没开口,就先换来对方狠狠一记眼刀。
    「身为一个部门的上司,妳居然纵容公司员工随意请假外出兼职,高小姐,不管她有什么理由,犯错的人都该接受公司的惩处,扣除她这个月的奖金和全勤,另外再叫她写一万字的检讨送到我办公室。」
    一口气说完,恶狠狠的瞪了满脸错愕的梁笑沬一眼,季哲男很酷的转身闪人。
    偌大的停车场,梁笑沬和企划部经理同样震惊的互看一眼。
    「我......我的耳朵没问题吧?」
    回到办公室,气愤的季哲男终于稍微冷静下来。
    想起刚刚的失态,他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
    她要去哪里、和谁在一起,本来就是她的自由,可他却一反常态,开始会关注、在乎、愤怒,甚至是吃醋!
    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幼便养成视一切如无物,甚至在几年前有个女人因为太喜欢他,但无法得到他的爱,便当着他的面扬言要自杀时,他也不曾皱过一下眉头。
    内心冷漠无情到这种地步,现在居然会吃醋?!
    梁笑沬那个恶魔,到底是什么时候走进他心里深处的?
    季哲男很烦躁,不断回想两人幼时相处的一点一滴。
    她是个他完全无法了解的物种,乐天开朗,就像一道刺眼的阳光,轻而易举就可以吸引到众人的目光。
    或许从小,他就开始嫉妒她的好命。
    她没有家族压力,不必为了继承家业而丧失童年最纯真的时光,她可以在开心的时候大声的笑,也可以在伤心的时候大声的哭。
    而他则不同。
    他的人生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有一丝的反抗,就会换来父母的不谅解。
    虽然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但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却对这个未婚妻产生极为强烈的敌意。
    所谓的三年之约,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可以容忍她存在的期限。
    他曾十分肯定的认为,三年之后,他会很潇洒的和她变成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可现在又是怎样?坚硬而冰冷的心,居然经不起她轻轻的撩拨。
    仅仅因为她一个晚上没回家,他便因此而失眠;仅仅因为她坐另一个男人的车,他便暴怒的想要大声宣布她是他的所有物。
    见鬼了!这一切根本已经超出他的控制。
    就在季哲男沉浸在懊恼之际,手机突然响起,是商场上的一个老客户,今晚对方在凯悦饭店举办八十岁寿宴,希望他可以赏脸参加。
    这厢在企划部,和梁笑沬挺好的企划部经理高美丽,很有八卦精神的来到她身边,勾住她的肩膀,满脸同情的问道:「妳最近是不是在很不小心的情况下,得罪了总裁?」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整个上午,据她所知,大老板的自制力无人能及,今天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职员而大动肝火,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托着腮想事情的梁笑沬,被自家上司吓了一跳,「我可以向上帝发誓,绝对没有。」
    就算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没勇气挑战那个大冰块的权威啊!
    可是回想在停车场发生的那一幕,她又觉得奇怪,一个从来没把她放在眼中的冷酷家伙,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打算利用她兼职这件事,趁机把她赶出季氏集团?
    虽然她并不留恋这份工作,但如果真的就这样被他赶出公司,好像也挺没面子的。
    又或者,当初他提出的一个月容忍期限到了,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用恶劣的方式赶她走?
    虽然这个想法很幼稚,但如果他是这么想的,她......她还真的会因此感到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