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睿身体一僵,回头一看,昏暗的楼道灯下,站着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正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看着他。
    李均睿神情紧绷,冷脸看着男人,说:“你来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笑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辞职了,不是让你一直在那个小子身边,监视着他吗?”
    李均睿愣了一下,继而刚才的紧绷倒是消退了不少,他慢条斯理再次拿出钥匙,打开门说:“他不需要我了,我再留下也没意义。”
    男人嗤笑一声,很自然地跟在李均睿的身后进门,继续说:“那你是打算以后就这样养老了?你还挺会为自己打算,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名利都有了,就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了是吧?艹,当年,要是让我去盯着那小子,也让我过过那些好日子。”
    李均睿不答,沉默地进门,放下行李箱。
    “你哑巴了?”男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说,“你懂不懂规矩?”
    李均睿终于回头,轻声说:“按规矩,你也不应该来找我,我们之间,私下不应该有什么联系。”
    男人脸僵了一下。
    李均睿摘下眼镜随手放在了桌上,继续说:“而且,我们这样的东西,还讲什么规矩?什么时候彻底变成牲口都不知道,抓在手里的名利,又有什么用?”
    男人上前一步,还想多说点什么,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喉咙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他低头一看,看见那一只朝着他喉头袭来的长虫。
    那长虫只有二指粗细,通体赤红,满是粘液。
    不可怕,但足够恶心。
    长虫大张的嘴里密密麻麻长着数排尖牙,对准了男人的喉咙,一口就咬了上来,男人来不及躲闪,那长虫已经咬上了他的咽喉。
    刺痛感延后传来,男人感觉到汹涌的血液从自己的喉咙往外喷涌,全进入了长虫的嘴里。
    而后,男人的整个身体都开始融化,一点点变成了液体。
    在眼珠彻底融化之前,他看到长虫的尾部连着李均睿的舌头,那张永远文质彬彬的脸上,已看不到平日的儒雅,只剩下嗜血的凶悍。
    男人张嘴,想问李均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可他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气管早已经被那数排尖牙割断,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个念头之后,男人的最后一点儿意识也化成了液体,彻底消失不见。
    长虫贪婪地所有的液体都吸入了自己的嘴里。
    几分钟之后,除了一堆衣物,根本看不出男人来过的痕迹。
    长虫餍足地退回了李均睿的口中。
    李均睿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眼中的嗜血一点点淡去以后,又满是自我厌恶,他转头看着那一堆破烂的衣物,完全提不起精神去收拾。
    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要跑。
    可又能跑到哪里去?
    李均睿突然大笑起来。
    无处可逃。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沦陷。
    *
    关于老家的记忆,宋如浊其实很模糊了。
    小时候他和父母倒是住在老宅里,可六岁宋如浊就确诊了精神分裂,之后一直辗转在国内外多个医院,很少再回老宅。
    直到十岁的时候,李医生让宋如浊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他的父母也就选定了嘉县建造了疗养院,让宋如浊慢慢养病。
    有一段时间,宋如浊的病情很稳定,还顺利地在嘉县读到了高一。
    再后来,宋如浊病情复发,他的父母也出了事。
    他们葬在了老宅附近,宋如浊只在每年祭日的时候回来看看。
    从前每一次来,宋如浊都会感觉非常沉重。
    但这一次,宋如浊给父母扫墓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墓碑上父母的照片依然是十分年轻,还在微笑看着他。
    于是宋如浊也微笑回应,慢慢放下了手上的花,拿出手绢将墓碑上的灰擦了去,而后席地而坐,看着墓碑上的父母,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
    每一件宋如浊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头到尾说完,宋如浊才发现,每一次说起牧九渊,他都忍不住嘴角带笑。
    他隐约感觉,牧九渊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重要到他很想、很想带他到爸爸妈妈这里来,让他们看看他。
    “不过,现在还没办法。”宋如浊手掌撑着地仰头看天,在暖暖的冬日阳光里轻笑说,“我争取明年带他来见见你们。”
    说完这话,宋如浊又安静了许久。
    出发之前的悲伤现在已经平静了不少,宋如浊起身冲着墓碑说:“爸爸妈妈,我走啦,我的病好多了,以后,有空就回多来看你们的,走啦。”
    宋如浊很快回了老宅。
    跨年的时候,宋如浊把老宅里的员工都放回去休息,他一个人在家里看着跨年演唱会,和牧九渊分享哪些歌手唱呲了,一直到后来困得在沙发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