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个月左右, 方书漫和席慎泽之间就变得格外亲密。
方书漫没再提过要捐献遗体的事情,席慎泽也不再问她当年为什么要分手消失。
九月中旬,席慎泽出差, 两天一夜的行程。
他出差的这天,方书漫在殡仪馆接待了三位往生者, 几乎从早站到晚, 连午饭都没吃上。
下班的时候人都要累麻木了。
因为太累, 而他又不在家,方书漫就打算回出租屋睡一宿。
回出租屋意味着她今晚和明早都不用挤地铁, 通勤变得方便许多。
出租屋里已经被搬空了一部分, 只剩下不急用的东西们。
方书漫许久没来,回了出租屋内, 她先收拾打扫了一下房间, 然后洗了个热水澡。
之后又开洗衣机洗衣服。
等她再闲下来, 早已经过了饿劲儿。
方书漫躺在床上, 边休息边思考吃点什么。
结果因为身体太过疲累,就这样拿着手机睡着了。
席慎泽晚上九点多才和秦之觉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给方书漫发消息, 一发一个石沉大海。
席慎泽时不时就会拿起手机看一眼。
秦之觉见状,问“手机没开音量吗”
席慎泽回“开了。”
“开了你还频繁看什么”秦之觉好笑道“它又没响。”
“就是忍不住对吧”他轻叹了下,说“我理解, 我也有过这种时候。”
席慎泽抬眸看向秦之觉,“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秦之觉就说“我没事,不就是被分个手吗, 能有什么事。”
席慎泽微微叹息,不再劝慰。
他也经历过。
知道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话谁都会说,道理也都明白, 但不切身体会,没人懂那种痛。
方书漫醒来后摸过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席慎泽九点多给她发了消息。
而现在,已经过零点了。
方书漫立刻回了他。
但撒了谎。
他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她回答的是吃了的。
然后又跟他解释今天馆里太忙了,晚上回来吃过晚饭就睡过去了,才看到你的消息。
席慎泽很快回过来嗯,没事。
方书漫问他你怎么还没睡啊
席慎泽说刚忙完,正打算休息。
她不敢耽误他的时间,连忙道那你快去吧。
然后又给他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席慎泽也回了方书漫一个“晚安”的表情包,结束了和她的聊天。
早就洗漱完躺在床上的他这才放下手机。
闭上眼后,席慎泽很快睡着。
方书漫从泡面箱里拿了袋泡面。
她吃了一碗泡面,然后刷牙洗漱,再躺回到床上,打算继续睡觉。
可,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睡得太早了,这次她完全睡不着。
方书漫躺在床上,感觉怀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助眠神器趴趴恐龙,也没有席慎泽躺在她身边。
她睁着眼睛,想了好半天席慎泽。
过了会儿,方书漫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得赶紧睡觉,不然明天上班肯定没精神。
但她越想赶紧睡着,就越清醒。
方书漫重新拿起手机,打开了消消乐,本想玩个两三关,被卡住了就撤,结果今晚消消乐无比顺畅,方书漫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十几关都还没被卡。
最后方书漫直接爬起来,开始打包起了行李。
一个人在出租屋折腾到三点半,方书漫才勉强再次入睡。
隔天早上,她在出租屋里被手机闹钟叫醒的那一瞬间,竟然有点茫然。
过了片刻她才记起,自己昨天没有回家。
方书漫起来去洗漱刷牙,然后就换好衣服出了门。
在去公交车站之前,方书漫在小区旁边的早点铺买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
她边吃边往公交站牌走,心里想的全都是“不如席慎泽做的早饭好吃。”
想念他煎的馒头片,想念他做的三明治,想念他摊的鸡蛋饼
方书漫忽而叹了口气。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才短短的一个月而已,她的胃口就已经被他养刁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书漫正在微信上问席慎泽大概几点到沈城,楚悦云就跟她和陈鑫月说“周六要是不忙的话,你们去我家里吃饭吧”
方书漫点点头,笑着应“好啊。”
陈鑫月还不知道楚悦云分手的事情,她问“周六你男朋友不在家吗我们过去会不会不方便啊”
方书漫听闻,抬头看了楚悦云一眼。
楚悦云很大方地笑着说“分啦,我搬了新家,所以想请你和漫漫过去玩,也认认门
,以后就不用顾忌什么啦”
之前她男朋友因为她在殡仪馆里结识的两个朋友都是直接接触死者的入殓师而心有顾忌,而方书漫和陈鑫月也因为行业忌讳从不提要去楚悦云家里或者见见她男朋友。
所以直到楚悦云分手,方书漫和陈鑫月都没有跟她男朋友认识。
陈鑫月震惊“分手”
“怎么就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
陈鑫月是个很护犊子的人,楚悦云是她好朋友,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在她心里,自己人就是不能被欺负。
刚巧席慎泽的消息传了过来刚上车,下午三点半到沈城南站,到你那边大概正好赶上你下班。
方书漫惊了一下,你还过来接我啊
席慎泽回不让
方书漫又怕他误会,解释没有不让,是怕你太累。
她说离的太远了
他到的车站在沈城南边,她在的殡仪馆在沈城北边,横跨一个城过来,就为了接她,好不值当啊。
有来接她的功夫,他都可以先回家洗个澡睡会儿觉了。
席慎泽这才说我忘记拿钥匙了。
方书漫还真不知道他把钥匙忘家里了,因为昨晚她根本没回家,所以不清楚玄关的置物架上有没有他的钥匙。
随即席慎泽又给她发等你下班的时候我差不多也到了,刚好。
她鼓鼓嘴巴,又扬起唇,应允好。
她心里自然是想赶快见到他的,只是怕他太累,才不愿意让他横跨一个城开车过来。
因为只顾和席慎泽聊天,方书漫都没注意听陈鑫月和楚悦云在聊什么。
等她放下手机再抬起头,才发现两个好友正盯着她看。
方书漫顿时有点心虚,她强装镇定地浅笑问“怎么了”
陈鑫月幽幽地说“没怎么,就是我们叫你你没反应。”
楚悦云在对面笑,告诉方书漫“鑫月说你人在这儿,心已经钻进手机里去了。”
方书漫被调侃的羞赧。
楚悦云不再逗方书漫,跟她确定周六的行程,“我刚和鑫月商量了一下,如果周六不用来上班,我们就去逛街,白天在外面玩,看看电影吃吃东西买买衣服什么的,晚上去我家吃火锅,我会提前备好酒。”
方书漫惊讶“还喝酒”
陈鑫月说“是不是好姐妹是好姐妹就一起喝”
方书漫失笑着答应“好好好,喝,一起喝。”
楚悦云莞尔道“喝醉了就直接住我家里。”
下午方书漫和陈鑫月又接待了一位往生者。
是一个27岁的男性,因为长期需要随身带着挂尿袋,最终选择吞服安眠药结束生命。
方书漫是在往生者的家属嘴里了解到,往生者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疾病切除了右肾,从此以后只能通过造瘘管从左肾导尿。
这十年间,他的身体也因为长期挂着尿袋不止一次地出现过并发症。
虽然十七岁那年的手术保住了他的性命,却在他之后的十年里,也给他带来了各种痛苦。
他不能像这个年龄段正常的男孩子一样打篮球,甚至稍微剧烈一点的体育活动都无法进行。
他交不到女朋友,有喜欢的女孩子也不敢让对方知道,更怕对方知道他常年依赖尿袋生活后会歧视他。
他受尽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心理出现了问题,无法建立自信,甚至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因为他的病,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他成了父母最大的累赘。
就在前两天,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
他在父母出门干活后,选择了吞服安眠药自杀。
等晚上他父母回到家时,人已经没了。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解脱,但留给了父母巨大的丧子之痛。
他在留给父母的遗书里说“爸妈,希望没有了我,你们的生活能好起来。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给你们当家长,我一定会好好地养育你们,像你们爱我那样。”
27岁,和席慎泽一样的年纪。
还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
他的父母要求不给孩子穿寿衣,他们买了新的球衣拿给方书漫。
方书漫给往生者换上了崭新的球衣,最后还给往生者戴了一顶很酷的棒球帽,并在他身边放了一个篮球。
她希望往生者到了那个世界,是健健康康的孩子,能跑能跳,能打他一直喜欢并奢望打的篮球,能无拘无束地做一切体育运动。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方书漫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一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席慎泽两分钟前给她发的微信。
他说我到了,在门口等你。
方书漫无意识地抿唇笑起来,打字回他好,再过几分钟我就下班啦
然后又给他发了个小猫狂摇脑袋配着“咕噜咕噜”文字的表情包。
席慎泽站在车旁,垂眸盯着手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