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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故事
    方書漫聽到席慎澤的話, 環着他脖頸的手輕輕上擡,覆在了他的後腦上。
    她白皙細嫩的手指同他的黑色短發糾纏。
    過了片刻,方書漫用雙手捧起他的臉, 還是微微彎腰, 低下頭仔細地瞧了瞧他額頭上的傷口。
    席慎澤笑, 溫聲說:“沒事了,小傷。”
    她撇嘴,不高興地咕哝:“小傷也是傷。”
    “是你告訴我的, 疼了要說,”她忍不住又拿他的話來對付他,“怎麽輪到你自己就不肯喊疼了?”
    方書漫促狹的目光裏含着笑,問他:“你是不是覺得開口喊疼丢面兒啊?”
    席慎澤:“……”
    他好笑地問:“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嗎?”
    然後又嘴角輕勾着說:“你再想想,我為什麽說不疼, 你不知道嗎?”
    方書漫垂眸和他對視着。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須臾, 席慎澤輕嘆一聲, “我怕我說了疼, 疼的卻是你。”
    方書漫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還貼着他的側臉。
    聽完他的話, 她嘟哝着回他:“你不說我也疼, 還會更疼。”
    席慎澤笑了。
    他終于坦白:“是疼的。”
    當時血直接沿着他的臉往下淌, 怎麽會不疼。
    席慎澤只慶幸沒有叫方書漫見到他那副樣子。
    狼不狼狽另說,看上去很吓人是真的。
    聽到他承認疼,方書漫的表情明顯變得心疼了。
    “所以,給我一點止痛藥。”席慎澤說完, 就擡手握住了方書漫捧着他臉的那只手的手腕。
    他微微偏過頭, 深眸輕垂着,吻在她的掌心。
    是一個很清淺很缱绻又很憐惜的吻。
    溫熱的氣息和輕柔的觸感一并傳來, 惹得方書漫眼睫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魏路生和另外兩個徒弟陸陸續續從樓裏走出來時,就看到了樹下的這番場景。
    陳鑫月不由得“哇哦”地感嘆了一聲。
    與此同時,她立刻從包裏掏出手機,将這個非常有氛圍的瞬間定格了下來。
    因為席慎澤的頭剛好是往這邊偏的,陳鑫月在拍完照片放大圖片看的時候才注意到,席慎澤的額頭上貼着紗布。
    她驚訝地說:“席法醫是受傷了嗎?額頭上有紗布哎。”
    魏路生聽聞,扭臉看向了陳鑫月。
    陳鑫月立馬把手機拿給師父看。
    魏路生盯着照片上席慎澤覆了紗布的額頭瞅了幾秒,眉心微微皺起,低嘆道:“法醫也不好當啊。”
    陳鑫月也點頭,說:“上次去漫漫家吃飯,就聽秦法醫說過,他們會經常被堵,有時候也會被襲。”
    “法醫也是個高危職業吧。”她感慨。
    此時,席慎澤已經起身,和方書漫牽着手往外走去。
    他倆并沒有看到從樓裏出來正往這邊來的三個人。
    丁開昭一直沒參與這個話題,直到陳鑫月說完,他才找到機會開口:“鑫月,我送你……”
    陳鑫月連忙客氣道:“不用了師兄,我直接坐地鐵回家,很方便的,就不麻煩你了。”
    她話音未落,人就率先往前跑去,只給魏路生和丁開昭留下一句:“師父師兄我先走啦!”
    丁開昭張了張嘴,最後只嘆出一口氣。
    魏路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他:“你還嘆氣,還不去追,再磨蹭老二遲早被你給錯過。”
    丁開昭覺得師父誤會了,忍不住解釋:“我沒有追鑫月師父,我就是想找她談點事……”
    但她一直不肯和他好好聊聊。
    魏路生擺擺手,“你甭跟我說這個。”
    “我不清楚你倆之間發生了什麽,但鑫月這幾年一直挺喜歡你我是能看出來的,你最近也反常,至于為什麽反常,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席慎澤沒有和方書漫回家做晚飯。
    他直接帶方書漫去了一家沈城當地口碑還不錯的菜館,單點了幾道菜。
    在外面解決掉晚飯,兩個人才回家。
    到家後,方書漫先讓席慎澤去洗澡。
    在他拿了睡衣要進衛生間時,她不太放心地囑咐:“你洗澡的時候記得拿着花灑沖,別讓頭淋到水。”
    席慎澤實在無奈,停在衛生間門口邀請她:“這麽不放心,你跟我進來一起洗吧。”
    一向不怎麽拒絕他要求的方書漫這次難得毫不留情地拒絕:“不要,你先去洗。”
    兩個人一起洗澡還不知道會不受控到什麽地步。
    “等你洗完澡我幫你洗頭。”她說。
    被老婆無情拒絕的席慎澤只好自己去沖澡。
    等他洗好出來,方書漫就搬了把椅子走進衛生間。
    浴室隔間的門敞開,椅子被方書漫放在浴室門口的位置。
    她站在浴室裏面,讓他坐在椅子上,向後仰起頭,開始給他洗頭。
    方書漫是真的很怕讓他的傷口碰到水,所以動作格外小心謹慎。
    席慎澤全程沒閉眼睛。
    這樣,只要她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就能一眼看到她。
    方書漫先将他的頭發打濕,然後回過身去,往掌心擠洗發水,結果習慣性地按壓泵頭了四下。
    因為她洗頭要用這麽多洗發水。
    但對他的短發來說,這些洗發水着實是多了。
    都擠到手心了,也只能給他抹到頭發上。
    這是方書漫第一次給人洗頭。
    有點生疏的動作中藏不住輕柔,她的手指穿梭在他潮濕的黑發間,用指腹幫他輕輕地地抓頭皮。
    席慎澤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他看得如此明目張膽,方方書漫很難不注意到他的視線。
    來回幾次後,她不禁彎唇問他:“總盯着我幹嘛?”
    席慎澤回答的坦然:“能見到的時候還不多看看自己愛的人,那人鐵定是傻子。”
    他說話的時候喉結跟着從他嘴裏吐出來的字一下一下地滑動。
    這樣性感撩人的場景全都落到了t方書漫的眼裏。
    他的喉結一定很好親。
    她的腦子裏突然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下一秒,方書漫趕緊将要飄遠的思緒拉回來,并在心裏警告自己別瞎想些有的沒的。
    席慎澤注意到了她忽而躲閃的目光,還有微微泛起紅暈的臉頰,嘴角噙着笑問她:“你想什麽呢?”
    方書漫強撐着鎮定裝傻:“我想什麽了?”
    “你的臉突然紅了。”席慎澤點到為止。
    方書漫有點惱羞成怒,“給你洗頭熱的!”
    方書漫有點心虛地不敢跟他對視,索性扯過放在旁邊的毛巾蓋到他臉上。
    被毛巾遮住臉的席慎澤悶聲笑起來。
    給席慎澤洗好頭後,方書漫用毛巾裹住他的頭發,讓一直保持向後仰頭姿勢的他慢慢坐好。
    方書漫幫席慎澤擦了擦頭發,确定他的短發暫時不掉水珠了,就讓他到洗手臺那邊去用吹風機吹頭發,并把擋在浴室門口的椅子往外搬了搬,跟席慎澤說:“一會兒你拿出去。”
    席慎澤“嗯”了聲,溫聲說:“知道了。”
    要洗澡的方書漫在他的注視下,将脫下來的衣服丢進浴室外的髒衣簍。
    随即她就關上了門,打開花灑開始洗澡。
    席慎澤就站在洗手臺前,開着吹風機吹頭發。
    過了會兒,他将頭發差不多吹幹,但席慎澤沒有搬起椅子離開,而是扯過椅子坐了下來。
    浴室是用磨砂玻璃做的隔間。
    方書漫和席慎澤只能看到彼此的輪廓。
    她聽不到吹風機的聲音了,但又發現他沒走,便委婉地問:“吹好頭發了?”
    席慎澤應聲:“嗯。”
    又不說別的。
    “你不出去嗎?”方書漫只好直白地問他。
    “怎麽,”席慎澤好笑地問:“我坐在這兒,妨礙你洗澡了?”
    方書漫故作鎮定地輕輕“戚”了聲。
    而後她就向他提了個要求:“你不出去就給我唱歌吧,或者講故事也行。”
    席慎澤選擇了後者。
    “有這樣一個故事,”他一本正經地開始講普法欄目劇中才會講的故事:“某年夏天,18歲的男孩小虎在家中離奇死亡。”
    正在往頭發上抹護發素的方書漫抿着嘴偷偷笑他。
    哪有人這樣講故事的,也就他能做得出來。
    席慎澤還在繼續往下說:“警方到現場勘查,沒有發現他殺痕跡,問過小虎的父母後,得知小虎前兩天曾出現咳嗽、發燒等症狀,父母以為他是中暑,讓他吃了清熱解毒的藥,本覺得孩子很快就能好,沒想到小虎突然就去世了。”
    方書漫很感興趣地問:“然後呢?”
    “小虎的父母接受不了孩子的猝然離世,同意警方對小虎的屍體進行解剖尋找小虎的死亡真相。”席慎澤頓了頓,接着往下講述:“法醫對屍體進行屍檢解剖的時候,警方也在繼續調查這個案件,然後發現,兩天前小虎在學校上了一堂游泳課。”
    席慎澤沒有繼續往下講,停了下來。
    上過游泳課後,出現咳嗽和發熱等症狀。
    方書漫不太确定地說:“這……很像遲發性溺死啊。”
    席慎澤笑了。
    他就知道,她懂的。
    “對,”席慎澤說:“警方也是這樣認為的,并調取了學校的監控,發現小虎在上游泳課的時候被迫嗆了水。”
    “被迫?”方書漫疑問出聲。
    “班上另一個男生多次将他的腦袋摁進水下,時間最長的一次足足有一分鐘。”
    浴室裏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方書漫彎腰撿起沐浴露瓶,安靜地聽席慎澤往下講:“後來警方從班上多位同學口中得知,小虎在學校經常被那個男生欺負。”
    “另一邊,法醫對小虎的屍體解剖後發現,小虎的氣道內有液體,肺部有透明膜形成,能看到肺部的點狀出血,最終的鑒定結果是遲發性溺死。”
    方書漫接話:“這算故意傷害致死吧?”
    “算的,”席慎澤告訴方書漫:“而且對方比小虎大一歲,已經滿18周歲了,要負相應的刑事責任的。”
    “你講的這個故事,”方書漫似乎若有所思了片刻,才又繼續說:“我看到過類似的。”
    她打開花灑,開始沖身上的泡沫。
    席慎澤不覺得奇怪,只道:“類似的案件并不少。”
    方書漫大概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沒有回他的話。
    過了會兒,洗完澡的她打開浴室隔間的門走出來,先扯了條浴巾将自己裹好,然後拿了幹發帽把頭發包進幹發帽中。
    方書漫在擦幹身體後,開始不緊不慢地抹身體乳。
    席慎澤還不走。
    他就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白露骨地盯着她看。
    等她要塗抹後背的時候,他起身走過來,主動道:“我幫你。”
    方書漫沒有拒絕。
    她背對着他,往下移了移浴巾,露出薄瘦白皙的脊背來。
    席慎澤将有身體乳的掌心貼到方書漫的脊背上,緩慢而輕柔地給她搓勻。
    抹好身體乳,席慎澤又幫方書漫吹頭發。
    她的頭發長,需要用吹風機吹好一會兒。
    他很耐心地将她的頭發吹幹,又幫她用梳子慢慢梳順,然後就不放她走了。
    席慎澤坐回椅子上,讓方書漫坐在他腿上。
    和他呈面對着面的姿勢。
    方書漫用手環着他的脖子,接着他給她講故事的話題往下說:“你這次作為法醫鑒定人出庭的案子和你剛剛給我講的案子很像。”
    也是因為同學故意傷害導致的遲發性溺死案件。
    他和秦之覺是當地警方聘請委托的法醫鑒定人。
    席慎澤擁着她,聲音稍顯無奈:“都知道了?”
    她點頭,告訴他:“現在網絡這麽發達,很多案件都會在網上引起關注和讨論的,更別說你們兩位法醫專家昨天竟然在法院門口就遇襲了,肯定是要被新聞報道的。”
    “我昨晚回到家後就看到了你們遇襲的相關新聞。”
    也因此,她通過那條新聞了解到了案件本身。
    和他今晚給他講的這個故事大差不差,死者長期被嫌疑人霸淩,只不過嗆水的地點不是發生在學校的游泳館內,而是當地的一條河裏。
    那天放學後死者被嫌疑人強硬地拉去河邊,之後被嫌疑人多次将腦袋摁進河裏。
    事發一天後,死者突然死亡。
    昨天在法院外襲擊席慎澤和秦之覺的五六個人,就是這次案件嫌疑人的家屬團。
    她輕輕親了下他的眉心,關切地問:“現在還疼麽?”
    席慎澤毫不心虛地賣慘:“疼的。”
    “你做點什麽,讓我轉移一下注意力。”他意有所指。
    方書漫假裝聽不懂,彎唇笑問:“做什麽?”
    席慎澤沒說話,但直接用行動告訴了她。
    她抓住他的手,輕聲阻止:“你還受着傷呢……”
    席慎澤略微無語,提醒她:“你老公是額頭受傷,不是不能人道。”
    方書漫:“……”
    方書漫臉紅耳熱地小聲問:“就在這兒嗎?”
    席慎澤稍一挑眉,“不行嗎?”
    他長臂一伸,打開旁邊的櫃子,從裏面拿出備在衛生間的計生用品,語調格外坦然:“你老公就想在這兒。”
    “可以嗎?”他明明不打算放過她,還偏要冠冕堂皇地問她一句可不可以。
    “可以。”方書漫順應了他的意思。
    她向來不怎麽能拒絕他。
    中途方書漫低了頭去尋他的唇,然後偏頭吻了他的喉結。
    席慎澤微微昂起頭,任由她親。
    她吻的很小心,像溫柔而至的春風細雨,讓他的心跟着軟的一塌糊塗。
    方書漫親完又伸手輕輕碰了下他的喉結,觸感是堅硬的,視覺上是無比性感的。
    他像是不滿足,低笑着往前湊了湊,語氣仿佛在誘哄她:“再親一下。”
    方書就又乖乖地親了親他的喉結。
    而換來的,是他更加大膽肆意的索求。
    等一切都結束,兩個人沖洗幹淨,席慎澤将方書漫抱回卧室。
    被他放到床上後,她滾了一圈,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然後想起手機還在客廳,便說:“慎哥,你去客廳幫我拿一下手機。”
    嗓音還沒完全褪去剛剛情動時的嬌意。
    席慎澤很喜歡方書漫這樣指使他。
    他願意幫她做各種瑣碎細小的事情,也希望她能一直這樣需要他。
    席慎澤幫她将手機拿進卧室,然後也上了床。
    方書漫拿到手機後才看到陳鑫月兩個多小時前給她發的兩條微信。
    第一條消息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他坐在殡儀館院子裏那棵樹下的長椅上,正側頭親吻着她的掌心。
    而她站在他面前,低着頭凝視他。
    很溫柔有愛的畫面。
    這張照片下面,還有一條文字消息:【差點忘了發給你,你倆真t的很養眼。】
    方書漫很喜歡這張照片。
    她回了陳鑫月一個可愛的表情包,然後就将照片保存,并立刻就設成了手機的主屏幕壁紙。
    須臾,方書漫舉起手機給席慎澤看她新換的屏幕壁紙,眉眼彎彎地淺笑問:“好看吧?”
    席慎澤沒想到這個場景會被人拍下來,有些驚訝道:“你朋友拍的?”
    “嗯,”方書漫告訴他:“鑫月拍的。”
    “我也要。”席慎澤的語氣很理直氣壯。
    方書漫故意鬧他:“不給你。”
    席慎澤眉梢輕擡,“确定不給?”
    她把頭往另一邊一偏,輕哼道:“不給。”
    說完還強調了一遍:“說不給就不給。”
    席慎澤突然湊過來就開始撓她癢癢肉。
    本來靠在床頭的方書漫一瞬間就哈哈笑着滑了下去。
    她在床上來回扭動,止不住地笑,“慎哥……慎哥別撓了,我給你我給你!”
    席慎澤并沒有停下來,而是變本加厲,并慢條斯理地問她:“給我什麽?”
    “照片,啊哈哈哈哈給你照片!”她急忙回答。
    席慎澤壞心眼道:“剛才不肯乖乖給我,現在只給照片不夠了。”
    方書漫立馬說:“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別撓了……”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于是席慎澤趁火打劫:“我要一次機會。”
    她胡亂地抓着他的手,邊笑邊問:“什麽機會?”
    不等席慎澤說話,方書漫就又急忙答應:“給給給,不管什麽機會我都給你。”
    她是在是快受不住他猛烈的撓癢癢肉攻勢了。
    聽到她這樣說,席慎澤這才勉為其難地放過她。
    方書漫躺在床上,深深地呼了口氣出來。
    只不過,她還沒喘幾口氣,就被他攬着腰翻了個身,人一下子趴到了他身上。
    她的長發散亂,席慎澤幫她撥弄了下。
    “你來。”他言簡意赅地說。
    說完用一個動作給了她暗示。
    方書漫有些羞赧,“慎哥,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病號啊?”
    席慎澤回答的格外從容且有理有據:“腦袋上的傷不影響我做我想做的事。”
    不給她推脫搪塞的機會,席慎澤就提醒道:“剛剛是你說不管我要什麽機會你都答應我的。”
    “書書,我在向你讨要一個你對我主動的機會。”他又用手幫她往後順了下散落下來的長發。
    本打算蒙混過關的方書漫在聽到他這句話後,頓時放棄了反抗。
    “那……那你先關燈。”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提了個要求。
    這麽點小要求,席慎澤自然會滿足。
    本來席慎澤想讓她全程主導的。
    但沒多久,她就向他耍賴。
    在這件事上,席慎澤發現他是真的有點高估方書漫。
    最終也只好依了她,讓她歇着。
    換他來。
    .
    席慎澤養傷這幾天,方書漫每晚都會幫他洗頭。
    她很細致,也很溫柔。
    當然,給他洗頭這活兒她做的也越來越熟練。
    至少不會再多摁好幾泵頭的洗發水糊他頭發上。
    席慎澤22號要去醫院拆線。
    方書漫打一開始就說了要陪他去。
    但是天不遂人願,22號當天殡儀館送來好幾個因一起交通事故死亡的往生者。
    方書漫忙的腳不沾地,一整天都沒坐下喝口水歇息過。
    更別說請假陪席慎澤去醫院拆線了。
    席慎澤一點也不怪她食言。
    他知道她有她要做的事,也完全理解她工作的特殊性。
    其實席慎澤自己也忙。
    他當天下午是早退了兩個小時趕去醫院拆線的。
    給他拆線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老師趙玉明的女兒趙樂茵。
    這事兒是趙玉明提前給女兒打的招呼。
    席慎澤起初都不知道,還是趙玉明跟他說,拆線的時候直接去二院找趙樂茵就行。
    方書漫忙完後拿起手機,才看到席慎澤半個多小時前就給她發了消息,說他動身去二院拆線了。
    反正接下來也沒別的事,方書漫就向魏路生請假,提前一小時下班了。
    她在坐地鐵去二院的路上給席慎澤發微信說她正在過來。
    半個小時後,方書漫收到了席慎澤的消息。
    他說:【我已經到了,幾分鐘就能拆完回家,你直接回家吧,別再跑一趟了。】
    方書漫回他:【我也快到了,就還有兩站。】
    只不過下了地鐵後還得步行幾百米。
    席慎澤給她發了條語音。
    他低笑着溫聲道:“也許你到地鐵站的時候我已經拆完了,如果我拆完你還沒到,我就直接過去地鐵站接你。”
    省得她還要步行幾百米過來,本來她今天就夠累的了。
    方書漫應允:【好。】
    席慎澤到趙樂茵診室外的時候正好有個病人還在裏面,他就坐在走廊等了會兒。
    等他進去拆線的時候,方書漫告訴席慎澤她下地鐵了。
    席慎澤語音回她:“我正要拆線,要不你在地鐵口等我會兒?拆完我就過去接你。”
    方書漫不樂意,說:【我還是直接過去吧。】
    她這樣堅持,席慎澤就沒再執意讓她在地鐵口等。
    他語氣無奈地笑着回她語音:“好,那我在醫院等你,來了告訴我。”
    方書漫從下了地鐵就開始往二院跑,一路跑到二院門口,氣喘籲籲的她突猛的急剎車,很突然地停下了步子。
    醫院門診樓前,席慎澤和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有說有笑。
    方書漫認識她。
    幾年前她見過對方,不止一次。
    她知道對方叫趙樂茵,是席慎澤的老師趙玉明的女兒。
    她還知道,席慎澤跟趙樂茵在一起過。
    仿佛是出于埋在身體深處的本能,方書漫都還沒來得及思考,人就立刻轉身退回了醫院外的牆邊。
    她發現自己還是跟七年前一樣,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時,第一反應竟然是躲起來。
    你真的很沒出息,方書漫。她在心裏罵自己。
    方書漫心慌意亂地在牆根底下徘徊,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
    “哎對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啊?”趙樂茵笑着問。
    席慎澤說:“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吧。”
    趙樂茵嘴角輕勾道:“提前恭喜,到時候給你随兩份份子錢。”
    因為她結婚的時候席慎澤也給了兩份份子錢。
    至于原因……當然是她老公林湛是席慎澤的大學同班同學。
    簡單聊了幾句後,趙樂茵說:“你繼續等你老婆吧,我要去食堂吃飯了。”
    席慎澤跟她約:“等你和你老公有空,一起吃個飯。”
    正要轉身去食堂的趙樂茵莞爾道:“那不如直接找個時間去我爸那邊,到時候你帶上你老婆。”
    “可以。”席慎澤應下後,忽而想起還欠鑒定中心的大家一頓飯,不由得嘆息着笑道:“這幾個月飯局有點多。”
    趙樂茵打趣他:“畢竟結婚了嘛。”
    “好了我走了,”她對席慎澤揮了揮手,“有空聚。”
    席慎澤點頭,應允:“好。”
    方書漫在醫院外的牆根底下很無措地糾結了會兒,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重新往醫院走去。
    他倆都能放下過去坦然地聊天說笑,她也可以從容地面對趙樂茵是席慎澤的前任這個事實。
    方書漫剛拐進醫院大門,席慎澤就看到了她。
    “書書。”他揚聲喚了她一聲。
    方書漫聽到他的聲音,擡眸看向他。
    席慎澤已經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
    思緒有些亂的方書漫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他摟住了腰。
    席慎澤低頭看着她,嘴角噙笑道:“怎麽沒回消息?我正要給你打電話。”
    方書漫讷讷地回:“沒……沒看到。”
    确實沒有看到,剛才她心緒很亂,只顧着糾結去了。
    方書漫仰頭望着他額角處的疤,輕聲說:“好明顯的傷痕,有問醫生會不會留疤嗎?”
    席慎澤安撫她:“別擔心,最後就算留疤應該也不會留下太明顯。”
    他牽着她的手來到車邊,兩個人上車後就離開了醫院。
    方書漫今天很安靜,安靜到席慎澤看出來了她很反常。
    這種安靜特別像他們才重逢那幾天的時候,她總是不怎麽主動講話,面對他時經常會尴尬到不自在。
    “你怎麽了?”他關切地問。
    他地突然出聲似乎吓到了她,方書漫明顯驚了一下,然後才搖頭,笑着回他:“我沒事啊。”
    席慎澤才不信她的沒事。
    他猜測可能和她今天接待的往生者有關,想着如果她能傾吐出來心裏或許會好受點,于是旁敲側擊地問:“今天是不是很忙?”
    方書漫心不在焉地輕輕“嗯”了聲。
    但席慎澤等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要開口跟他說點什麽的跡象。
    就在他想直t接問她有什麽心事的前一刻,方書漫終于說話了。
    因為要問很敏感的問題,她的音量無意識地變得很低:“慎哥,你跟趙老師的女兒後來是因為什麽才分的手啊?”
    她錯了。
    她根本做不到故作從容。
    在趙樂茵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就沒辦法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了。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席慎澤現在愛的是她,哪怕她已經是他的合法妻子。
    席慎澤被方書漫給問懵了。
    他跟誰?趙樂茵嗎?
    席慎澤攏緊眉心不得其解,覺得這事兒實在太過荒唐好笑。
    但緊接着,他就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
    席慎澤不答反問,試探方書漫:“你為什麽會覺得我跟她談過?”
    方書漫脫口道:“我見過你們……”
    話說到一半,她就閉了嘴。
    席慎澤立刻追問:“見過我們在幹嘛?”
    雖然因為趙玉明和邝仕玉的原因,席慎澤從小就跟趙樂茵認識。
    兩個人同齡且同級,不過在上大學之前,他們從來沒有在過同一所學校。
    或許在外人眼裏,他倆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但這些年他和趙樂茵始終界限分明,兩個人都有各自喜歡的人,僅是要好的朋友關系。
    所以席慎澤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麽事,才能讓方書漫誤會成這樣。
    方書漫回憶着那年她親眼見到的情景,目光也随着腦子裏浮現出來的記憶變得悠遠空洞。
    幾秒鐘過去,她聽到自己嗓音緊巴巴地回答他:“你送了她好大一束玫瑰花,還跟她戴了情侶戒指。”
    席慎澤:“?”
    他什麽時候給趙樂茵送過花了,還是“好大一束玫瑰”。
    等等,玫瑰?
    還有戒指?
    席慎澤終于想起什麽來。
    他忽而語氣很激動地問方書漫:“你當時就在沈醫大嗎?”
    “2018年6月10號,我跟着老師從外地回來的那天,你在沈醫大?”
    方書漫咬了咬嘴唇,聲如蚊蠅地承認:“嗯……”
    當時她就在他近在遲尺的地方,但也從此與他錯過七年。
    因為親眼看到了席慎澤和趙樂茵在一起,十八歲的方書漫心中僅存的最後一點念想也倏然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