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找回
方書漫會素描這事兒, 席慎澤當年就知道。
因為她曾經當着他的面開小差，畫過他給她講題時的素描。
那張紙到現在都還在爺爺家他的卧室裏保存着。
他當時很意外她居然會畫畫，然後席慎澤才從方書漫的口中了解到, 她小時候學過畫畫的, 從五歲開始學, 一直學到十二歲，素描她很擅長，畫人物尤其逼真。
只不過在她父親去世之後, 她就沒有機會再繼續學畫畫了。
席慎澤拿着這本從方書漫那裏要來的驚喜禮物，愛不釋手了好久好久，都舍不得再放下。
他翻來覆去地看，看她畫的每一張他。
這個素描本對席慎澤來說有很重很重的分量。
因為它承載着她對他整整七年的想念。
後來席慎澤還是看到了他沒在收納箱裏找到的圍巾和棒球帽。
方書漫将圍巾挂到脖子上，棒球帽也被她扣在了頭上。
她歪頭沖席慎澤笑着說：“慎哥, 你看, 這兩個還能戴。”
席慎澤是真的好無奈。
應該是洗過太多次, 圍巾摸起來的手感已經不好了, 本來買粉色的玫粉色的帽子也已經變得發白。
七八年前的舊東西，她還當個寶貝在向她炫耀。
行李都打包好, 方書漫最後還不忘帶上她放在角落裏的半箱泡面。
席慎澤好笑地說：“過兩天我就嘗嘗這個酸豆角味的泡面好不好吃。”
方書漫回他：“這可是我近兩年最喜歡的口味。”
他提醒她：“還記得吧, 你可是說了, 我要是覺得不好吃你可以任我處置。”
方書漫哼哼兩聲，“我覺得我不會輸的。”
到此，方書漫徹底告別了出租屋生活。
從此以後她可以安心地住在自己家裏，不用再擔心房東突然要收回房子而緊急找房, 也不用怕再遇到租房騙局而大半夜流落街頭, 更不用擔心合租的室友意外知道她是殡葬行業的人員後故意透露給房東，導致她被房東突然強迫退租。
所有租房中可能遇到的糟心事, 她統統都不會再經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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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方書漫和席慎澤比約定的吃飯時間提早到了半個小時。
席慎澤幾天前就在這裏提t前預定好了包廂。
兩個人在包廂裏坐了會兒，很快就有人陸陸續續地到了。
先來的是秦之覺。
“怎麽樣，我就說我第一個到。”已經和方書漫熟絡的秦之覺說完就跟方書漫說：“剛在外邊看見你朋友了。”
“诶？”方書漫疑問：“誰啊？楚楚還是鑫月？”
“楚悅雲。”秦之覺說。
“在哪兒？”方書漫起身要出去找人。
“就在一樓大堂，好像是一個人過來吃飯的。”秦之覺回了句。
方書漫立刻就出去找人了。
果然如秦之覺所說，方書漫在一樓找到了楚悅雲。
剛點完菜正在等飯的楚悅雲突然看到方書漫，很驚訝道：“漫漫？你怎麽會在……”
“啊，”她恍然大悟地笑着說：“秦法醫說的跟人聚餐是你們啊？”
方書漫問她：“楚楚你約了人嗎？”
“我沒有啊，”楚悅雲說：“我就是想吃這家了，自己過來吃。”
“那你跟我上樓，一起去吃吧。”方書漫要拉她起來。
楚悅雲好笑地問：“都有誰啊？”
“就慎哥的同事們，我也只認識秦師兄。”方書漫答。
楚悅雲有點猶疑：“這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啊，”方書漫理直氣壯道：“你是我娘家人呢，陪我壯壯膽，有你在我更安心。”
她已經拿起楚悅雲放在座位上的包，不容分說地拉着楚悅雲就往二樓走。
“哎哎哎，我點了菜。”楚悅雲急忙叫住一個路過的服務生，告訴對方：“麻煩把15號桌的菜送到二樓……”
她看向方書漫：“哪個包廂？”
方書漫接着楚悅雲的話告訴服務生：“207包廂。”
“好的女士。”服務生應下。
楚悅雲在被方書漫牽着手往二樓去的時候，無奈笑了下。
說什麽要她陪着壯膽子，有她在才更安心，都是為了讓她答應跟他們一起吃罷了。
有席慎澤在，漫漫怎麽可能不安心。
方書漫叫楚悅雲一起過來吃飯的功夫，其他人都已經到包廂了。
兩個人進來，就迎上了一衆投射過來的目光。
席慎澤起身，先拉過方書漫跟同事們介紹：“這是我老婆，方書漫。”
随即又告訴大家：“這是書書的朋友，楚悅雲。”
介紹完她倆，席慎澤又給方書漫和楚悅雲主動介紹了鑒定中心裏的兩個前輩，都是三十多歲已經結婚成家甚至有了孩子的同事。
剩下的幾個實習生根本不等席慎澤開口，就主動開口做起了自我介紹。
他們挨個自我介紹的時候，席慎澤側身讓地兒，讓方書漫和楚悅雲落座。
就剩了倆位置，在秦之覺和席慎澤中間。
方書漫自然是要挨着席慎澤坐的，于是楚悅雲的另一邊就成了秦之覺。
楚悅雲淺笑着輕聲跟秦之覺說話：“不知道你剛剛說的聚餐竟然是跟漫漫一起。”
秦之覺也嘴角輕勾着回她：“我師弟老早之前就答應了大家要請吃飯，拖到現在才終于把人給湊夠。”
張羽夢見楚悅雲和秦之覺熟絡地聊起了天，很好奇地問：“秦老師，你們認識啊？”
就在這時，趙凡提醒席慎澤：“席老師，你還沒介紹秦老師呢！”
另一個實習生笑着打趣：“這叫什麽，這叫最重要的人留到最後再介紹。”
鑒定中心的大家都知道席慎澤和秦之覺是配合默契的搭檔，這倆人在工作上誰也離不了誰，所以經常會有同事開玩笑說他倆在彼此心裏一定是最重要的那個人。
趙凡笑道：“秦老師是席老師最重要的人，那席師母是席老師最什麽的人？”
張羽夢反應極快，回答：“當然是最愛的人。”
而方書漫，着實被“席師母”這個稱呼給驚到了。
楚悅雲也偏身湊近她笑着調侃：“你都成師母了漫漫。”
方書漫有些羞赧地在桌下用手背輕碰了一下楚悅雲的胳膊。
秦之覺跟幾個實習生解釋：“我不用介紹，早就跟弟妹混熟了。”
“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已經去你們席老師家裏吃過飯了，所以跟你們席師母和她的朋友都認識。”他炫耀的話語中透露着幼稚的得意和自豪。
方書漫這一刻真覺得男人不管到什麽年紀，在某些方面都是幼稚的。
楚悅雲也有同感。
不一會兒，大家就都熟悉起來，包廂裏聊的熱火朝天。
楚悅雲邊吃東西邊小聲笑着跟方書漫說：“漫漫你發現沒，你老公單位裏好像就沒i人，他們一個比一個e。”
方書漫還沒來得及回話，有人突然提出要玩游戲。
是飯桌上很常玩的的一個游戲，叫“我有你沒有”。
結果沒想到就此開啓了席慎澤光明正大的作弊并秀恩愛之路。
“我老婆是我前任也是我初戀。”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折一根手指的方書漫一臉嚴肅地思考了片刻，扭臉問他：“那我也可以得分的吧？你也既是我前任也是我初戀。”
“可以。”席慎澤在跟方書漫說話的時候語調都不自覺地變溫柔不少。
這個細節他自己沒意識到，方書漫也沒發現，但是在場的其他人早就察覺了。
又輪到席慎澤時，他說：“我有次收到的禮物是一盆盆栽。”
“這個我知道！”趙凡揚聲道：“我刷到了席老師的朋友圈，是師母送的！”
“席老師你又秀恩愛！”張羽夢笑他。
再一輪，他：“跟我老婆重逢後第二次見面就閃婚了。”
“游戲不能這麽玩席老師！已婚人士鑽空子！你讓我們這些母單好受傷啊！”
秦之覺添油加醋地供火：“讓我這個談過戀愛但分了手的也很受傷。”
另外兩個前輩：“我們結了婚有娃的也覺得挺受傷。”
“只有老師和師母沒受傷的世界達成了。”張羽夢說。
席慎澤不認可，反駁：“你們沒規定不能這樣玩。”
趙凡臨時加懲罰規則：“那就贏的人接受懲罰，席老師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都這時候了還給席老師選擇的機會？你是真不怕被席老師冷不丁的反将一軍啊，”另一個實習生貼臉開大，直接問：“席老師，針對您和師母感情不合的傳言，要不要解釋一下？”
席慎澤完全不知道還有這回事，他好笑地問：“為什麽覺得我們感情不合？”
張羽夢解釋：“就是上次你們在烤肉店見到但是假裝不認識，所以大家還以為你們……不過經過今晚的相處，傳言已經不攻自破了，反正我很相信你們感情很好，一定超相愛。”
方書漫忍不住開口：“上次是個誤會，我們當時……”
席慎澤接過話，往下說：“你們師母當時在生我的氣，跟我鬧別扭呢。”
方書漫震驚又茫然地扭頭看向席慎澤。
趙凡很好奇地問：“席老師你做了什麽讓師母這麽好脾氣的人跟你生氣？”
席慎澤編故事信手拈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神态自然語氣從容地說：“我把她很喜歡的一枚戒指弄丢了。”
同為女孩子，張羽夢知道丢了自己喜歡的首飾會多難過，她不禁問：“最後找回來了嗎？”
“嗯，”席慎澤偏頭看向坐在他身側的方書漫，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找回來了。”
說這句話時，他在桌下握緊了方書漫的手。
對席慎澤來說，方書漫就是這個故事中她丢失的那枚戒指。
故事的結尾，她找回了戒指，他找回了她。
晚上散場後，方書漫和席慎澤直接讓代駕開車把他們送到了爺爺家。
本該今天在家陪老爺子的，但事情有變，左右明天無事，方書漫和席慎澤就打算明天在家陪爺爺。
兩個人坐在後座，手一路都十指相扣。
方書漫靠在席慎澤懷裏，很自在，也很開心。
她說：“你的同事們都好有趣，幾個實習生也都很活潑。”
席慎澤低笑着采訪她：“突然被叫師母的感覺怎麽樣？”
方書漫一本正經地回答：“感覺……很刺激。”
她忍不住笑出聲，又說：“就是突然覺得自己的輩分好大。”
到爺爺家後，方書漫發現都快十點了，邝仕玉還在客廳等他們。
哪怕已經困的在打盹兒。
她頓時又心疼又感動。
席慎澤微微嘆氣，對睜開眼看向他們的邝仕玉說：“爺爺，回屋睡去吧。”
“你們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我就去睡了。”邝仕玉起身，這才安心回房間去睡覺。
十二歲之後，方書漫就沒有過這種不管多晚回來家人都在等她的體驗了。
所以今晚突然遇到這種狀況，她一時間頗為觸動，仰起頭來望向次慎澤席慎澤的眼t睛都開始泛紅。
席慎澤擡起手，用指腹輕輕撫了下她的眼尾，笑着告訴她：“老爺子習慣了，我和倪倪上學的時候他就這樣，不管多晚都得等我們回來才會回屋睡覺。”
“後來我倆上大學、畢業工作，不會天天回家，但只要提前告訴他哪天回來，他一定會提前準備好吃的、喝的、用的，哪怕我們到家的時間很晚很晚，只要推開門，就能看到坐在客廳等着我們回家的爺爺。”
“爺爺真好。”方書漫小聲呢喃。
因為時間不早了，方書漫還想明天起早跟邝仕玉一起去遛彎，所以兩個人沒再磨蹭，商量好先後去洗澡，然後就睡覺。
本來方書漫要先洗的，結果她在摘首飾的時候，忽而發現左手無名指上的黃金戒指沒了。
“完了，”方書漫驚慌地回頭跟正在衣櫥裏拿衣服的席慎澤說：“慎哥我戒指丢了！”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回憶着自己都去過哪些地方。
在出租屋的時候還有，她記得席慎澤在給她戴銀戒指的時候，無名指上還有戒指。
那會是在哪兒？
家裏？車裏？還是吃飯的地方？
方書漫不安地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想把她剛剛到過的每一個角落都仔仔細細搜查一番。
席慎澤安慰她：“書書你別慌，我們先縮短一下時間段。”
他說：“在飯店的時候還有的，我牽你手的時候還在。”
“那回來的車上呢？”方書漫求助地看向席慎澤。
因為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席慎澤點頭，很篤定地告訴她：“有的，我們一直牽着手，我能感受到。”
“應該不是掉車上就是掉在家裏了。”席慎澤鎮定道：“你先在家裏找找，我去車裏找一下。”
蹙緊眉滿面愁容的方書漫聽話地點了點頭。
席慎澤在走之前還抱了抱方書漫，安撫她的情緒：“沒事的沒事的，實在找不回來我們就再去買一個。”
方書漫撇撇嘴，有些任性道：“我就想要這個。”
“好，那我一定給你找回來。”他說完，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就拿上了鑰匙出門下樓，去車裏找戒指去了。
方書漫在家裏走過了她之前到過的每一處地方，仔仔細細翻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戒指。
她急得要哭。
“怎麽就丢了呢？”方書漫很着急地小聲自言自語：“到底掉在哪兒了……”
也不知道慎哥那邊會不會有戒指的蹤影。
過了好一會兒，席慎澤才回來。
低層老小區沒有電梯，方書漫在他踩着樓梯上樓的時候就聽到了他的爬樓的腳步聲。
一無所獲的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席慎澤身上。
她立刻跑到門口，推開門等他。
席慎澤拐過最後一道彎，就看到方書漫正望眼欲穿地朝外張望。
他不禁笑了下。
方書漫一瞬間就知道，他找到了戒指。
她奔出來，小聲地問：“慎哥，你是不是找到戒指了？”
席慎澤一步跨上最後兩個臺階，擡起手給她看。
他指間捏的，正是她丢失的金戒指。
方書漫差點喜極而泣，“我好怕找不到了……”
席慎澤失笑，他執起她的手，給她把戒指重新戴回左手無名指。
方書漫好奇地問：“你在哪兒找到的？”
席慎澤卻推着她往家裏走，“回家說，外面冷。”
關好家門，他才回她：“就在車後座的地毯上。”
也是這時，方書漫才發現，席慎澤穿着涼拖就去樓下了。
而此時的外面只有六七度。
她伸手抱緊席慎澤，久久沒說話。
席慎澤就任由她抱着自己，靜靜地享受着這樣的溫存。
半晌，席慎澤才開口，語氣很欣慰地對她低喃：“書書，你知不知道，剛剛你找不到戒指的時候，沒有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就只是難過。”
難過戒指丢了，而不是怕他生氣或者怎樣。
他說：“我真的很開心。”
方書漫明白他在說什麽。
她在他懷裏仰起臉來，臉上漾着淺笑，頭一次主動邀請他：“我們一起去洗澡吧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