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银蟾记 > 第201页
    蒋银蟾低头不语,心中哀叹:该死的狐狸精得逞了。
    原晞和十七名亲随住在一个远离熙颐馆的院子里,这日上午,他背着药箱去给牵丝郎看腿。柳玉镜走进来,他便放下药箱,与她进屋坐下。
    柳玉镜说起亲事一节,问道:“原公子,你要入赘,令尊答应么?”
    原晞眨一眨眼,道:“我人在这里,他不答应,又能怎样?”
    柳玉镜笑了,道:“你可真是个不孝子。”
    原晞道:“宁可我做不孝子,不可银蟾做不孝女。”
    柳玉镜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之意,道:“既然要做正经夫妻,就得成个体统,不能像过去那样厮混了。银蟾年纪小,又是村野丫头,不懂事,你是堂堂妙香国的世子,别由着她胡来呀。”
    原晞本想着过些日子搬回熙颐馆住,听了这话,脸红道:“谨遵教诲。”
    柳玉镜同他去隔壁看牵丝郎,牵丝郎左腿骨骼碎裂,原晞给他用了妙香的秘药,养到十一月底才能拄杖行走。蒋银蟾常来陪他说话解闷,顺道去原晞房中坐坐。
    绛霄峰迎来第一场雪时,上上下下都在筹备婚礼,原晞不惯西北的严寒,整日在暖炕上窝着。蒋银蟾拉他去后山赏梅,远远便闻见梅香,走近了,只见苔枝缀玉,雪似梅花,梅花似雪,天风吹得香零落。
    一人披着玄青斗篷,立在树下,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却是施琴鹤。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在采梅花上的雪,不知采了多久,手冻得通红。
    蒋银蟾道:“这种事交给旁人做就是了,施叔叔身子弱,冻出病来,我娘要心疼的。”
    施琴鹤笑道:“我来绛霄峰几年了,这点冷还禁得住。大小姐,原公子,听说你们好事将近,恭喜恭喜!我绣了一幅屏风,当作贺礼,你们别嫌弃。”
    原晞诧异道:“施公子还会刺绣?”
    蒋银蟾道:“施叔叔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绣的花鸟虫鱼好不精致,比外面卖的强多了。”
    施琴鹤笑道:“大小姐过奖了。”又采了半瓶,盖上盖子,告辞而去。
    原晞低下头,凑近蒋银蟾道:“你会不会刺绣?”
    刺绣是女孩子的专长,蒋银蟾不会,他明知故问,无非是揭她的短。蒋银蟾翻他一眼,道:“杭州的韦小姐倒是会呢,可惜人家喜欢小侯爷,看不上你。”
    原晞道:“那是因为她没见过我。”
    蒋银蟾嗤之以鼻,原晞便恼了,放下手炉,抓了把雪,握成球砸她。蒋银蟾一挥手,树上的雪便凝聚成一个西瓜大小的球,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原晞啊哟一声,坐倒在地,蒋银蟾哈哈大笑,原晞爬起来又朝她丢了几个雪球。
    闹了一阵,原晞呵着手,脸上冻出两片红晕,素艳可喜。蒋银蟾瞧着,便丢下雪球,走去拿了手炉给他。原晞在她这张不饶人的利嘴上咬了一口,静静地赏了会梅雪仙姿,折了两枝红梅,送她回熙颐馆,进去吃了杯热茶,起身要走。
    蒋银蟾吊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道:“你今晚来找我,好不好?”
    原晞摇头道:“太冷了,我不来。”
    蒋银蟾抿了抿唇,道:“那我去找你。”
    原晞笑道:“算了罢,别冻坏了你。”
    蒋银蟾冷哼一声,捶他道:“你就是怕我娘。”
    “谁不怕她呢?”原晞披上斗篷,笑着出门去了。
    雪光映窗,妇人穿着鸦青剪绒长袄,头上只挽着髻,坐在屏风前做针线。她温柔的神色宛若一个默默无闻的慈母,为女儿备办妆奁,与江湖,魔头,第一高手之类的字眼沾不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施琴鹤进门看见这一幕,怔住了。
    柳玉镜转头对他笑道:“你回来了,我看你这屏风做得实在精致,便忍不住做了几针,你瞧瞧,差得多么?”
    施琴鹤解下斗篷,近前端详,道:“没想到教主这般好针线,不细看,看不出来呢。”
    柳玉镜道:“少哄我,我又不是瞎子。”
    施琴鹤把手伸到熏笼上烘了烘,拈起针,柳玉镜歪着头看他做,窗外不时响起雪压断树枝的声音,静谧得仿佛世间一切纷争都停止了,他们可以白头偕老。施琴鹤笑了,自从陪她在半规谷住了一年,他便生出许多可笑的妄念。
    也不怪他,这一年里她没有前呼后拥的教众,不在江湖上露面,教主的身份淡去,与他之间的距离缩短,很多时候他们好似一对恩爱夫妻,牵挂着远方的孩子。
    终究只是一场梦,回到绛霄峰,梦醒了,她还是尊贵的教主,他还是卑贱的面首。
    “教主,我本姓傅,名搴锦。先父傅年,人称绵里针,二十年前死在庐州。”他目不转睛地运针走线,绣出池中凫雁纹理分明的羽毛,像在说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