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不住地揪住顾矜旻的衣服,揉在手心,皱成一块四散的波纹。
    他闷哼了一声,推开脖颈间毛茸茸的脑袋,没?好?气道:
    “别碰那里。”
    身?下的人试探着伸手碰了碰他的后脖颈,微凉的手指跟温热的皮肤形成一股刺激。
    “这里?怎么?那么?敏感。”
    顾矜旻低低地问他。
    辛染咬在他的肩头,似乎十?分难耐,“再碰那儿,就滚。”
    他的话虽然又轻又无力,但却有十?足的恼意。
    顾矜旻松开摁着他后脖颈的手,顺从极了,他再三保证不碰,柔声哄着他继续。
    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乌木架的屏风显出两个身?影,随着灯光摇曳。台下还在演着戏,那被夸赞的京胡发出雄浑的声音。
    “这京胡确实是好?。”辛染的眼中水光潋滟,感叹了句。
    那京胡声猛地一停,月琴声窜出,两相交叠,演奏得极有音律,
    在一众乐器中,京胡又占据了主导,横笛的鸣声逐渐弱了下去?,月琴声愈发婉转,台下的戏腔里还在唱着一段又一段情。
    顾矜旻手指上的白银的戒指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惊起辛染一阵颤栗。
    顾矜旻的肩膀攀上了玉白的手指,那指尖慢慢收紧。
    他像搁浅的鱼,大口呼吸着空气,却又被人堵住口,贪婪得汲取着。
    他的身?上开始出汗,他蹙起眉梢似有些痛楚,
    汗珠从顾矜旻的下巴处滴落,滴在他凹陷的的锁骨上。
    他用指尖抹去?,那抬起的手,又被扣在桌上,因为长时间的握紧而开始泛红,衬得血色玉镯格外妖艳。
    台下那出戏还在演,咿咿呀呀地唱词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晕晕乎乎想起当初被张季泽捡回去?,张季泽给他安排了不少课程,其中最难的,便是练那些需天赋的技能。
    他本就荒废了小时的岁月,可?却被要求达到优秀的水平,才能令先生满意。
    原本选定的是昆曲,可?是昆腔实在太难,以他的能力,难以达到那般水平,这才退而求其次,安排了《贵妃醉酒》那一段。
    便是这般降低了要求,都练去?了他差不多半条命。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酷暑的正午。
    他赤脚踩在滚烫的石板上,阳光刺得他眼睛不自觉浸出泪水。却还要顶着那粉红的胭脂,还要那么?唱道:
    “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太阳照在他身?上,快要将他整个人都蒸发掉,连血液、津液也一并不放过,他干得快要冒烟,从他身?上蒸腾出的水汽朝着烈日游走。
    那是对他前几?日哭闹着不肯练的惩罚。既然在凉快的房间里都不肯练,那便去?外面?顶着太阳练。
    便是一身?的硬骨头,也有得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的身?体在太阳下被晒得摇摇晃晃,再不是扮演贵妃的醉态,而是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可?他还是要继续练习杨玉环的饮酒动作,从掩袖而饮一直练到随意而饮。
    如果这次也无法达到要求,先生只?会有更多的惩罚等?着他。
    张季泽从来不使用暴力让人屈服,他总会来些更狠的,对于张先生而言,
    精神上的顺从才是真?正的驯服。
    那监督的仆人却偏还要柔声告诉他:“再练会儿,好?跟先生交代。”
    他撑着案台,继续练习,从得知唐明皇转架西宫一直练到杨玉环醉酒,最后演完贵妃怅然回宫的时候,他整个人就仿佛虚脱般趴在滚烫的地板上。
    乌黑的头发因为汗水沾在脸颊两侧,他被晒得两腮泛桃花般中暑,面?前才出现了一双发亮的皮鞋。
    那被刷得乌黑发光的尖头皮鞋,在太阳底下十?分扎眼。
    “先生,饶了我吧,先生。”
    他汗湿的衣襟贴着瘦弱的身?躯,抓着张先生修长的裤腿,那手绷得紧紧的,就像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先生的皮鞋被擦得漆黑发亮,先生的心也是黑的,那翡翠扳指在日光下发亮,抬起他的下巴,
    他说:“张家从不养废物。”
    自那后,严苛的要求反反复复,从唱腔练到舞蹈,从衔杯、卧鱼到醉步、扇舞,身?段的难度步步加深。
    “不够舒展,重练。”
    先生总是以淡淡的语气说着看似轻而易举的话。
    他有时觉得张季泽的心,大概是起了层茧子,是世上最硬最黑的东西。
    顾矜旻能看到的那一出贵妃醉酒,早已在先生面?前练了千万遍,才可?拿出手。
    仆人总是劝他“先生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你若是不想在张家活着,多的是人替你,你可?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