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不可?谓是?不恨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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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小贩敲着木头的印模,将福禄寿喜四字印在米糕上,那扑腾的“叮叮咚咚”声,配着一旁在蒸腾的木笼。
    这条街有着辛染为数不多的回忆,在那位母亲身边柔和又贫苦的回忆。
    那是?一个穷苦人家出生的女子,在繁华的夜场里做歌女,她着实?漂亮、也有抓男人的本事,是?夜场里的头牌。
    她看那些富贵的男人,心里冷嘲,面上却笑意盈盈。她逗着、钓着他们,将那些男人跟耍猴一样,耍得团团转。
    干妈说?她天生是?做头牌的料,追她的人,连她的身子都?没?碰到,就已?为她豪掷百万。
    她是?个有心气的女子,看不上那些来夜场寻欢作乐的富豪。
    大腹便便的富商揩她的油,她冷着脸将那猪爪子拨开。
    能当她爷爷年?纪的人,想?娶她进门,她白眼翻上了天。
    她栽了,一个读书的穷小子,用纯真的爱情把她骗了,用干净的处男身子,骗大了她的肚子。
    她不许恋人辍学打工养她,她散尽积蓄赎身,她想?跟那个臭读书的,做贫贱的夫妻。
    那个知识分子,死了。
    死在了他济世救民的情怀,死在保障百姓的权益上。
    干妈要她打掉,她哭求地护着肚子,要留下?她那恋人的孩子。
    以前那些追着捧着她的商人,见她带了孩子,马上变了脸色。
    曾经不如她的歌女、舞女,嫁了年?迈的富商、臃肿的富豪,安安稳稳当着富太太。
    以前不如她的,个个比她风光,他们嘲她是?自掏腰包资助读书人的女菩萨。
    她带着辛染,她走?投无路。
    ……
    “停车。”
    车停在了这条熟悉的街道上,辛染从车上下?来,他跑过街角,站在那米香充斥的小摊前,背后是?偶尔几?辆汽车经过的喇叭声。
    他付了钱,提着十六块米糕,慢慢沿着街道走?,张家的车就停在不远。
    忽然,一辆车按响了喇叭,停在了辛染面前。
    那车上的人下?来,是?林家的老管家。
    他先是?毕恭毕敬地朝辛染鞠了一躬,然后做了个手?势,请他往车里坐坐,有人找他。
    辛染提着米糕,坐了进去,塑料袋放在了他绸缎的衣服上,热气将袋子烘得变软。
    林太太坐在车后座,本是?目视前方?,一眼都?不愿看他,但见他提了这袋东西进来,忍不住瞥了一眼。
    那一眼有瞧不起,更是?对?那袋东西的嫌弃。
    林太太将眼移开,一刻也不愿多瞧了那袋便宜的地摊货,她的脸朝着前方?,一对?白金碎钻的耳坠,垂到脖子。
    林太太今天换了件薄纱的旗袍,配着一双银灰细闪的高跟鞋。
    她刚从大选计票那回来,即使被人阴了一把,她的脸上仍显出一种雍容华贵。
    “霁恒,是?我们家的独子。”
    林太太的耳坠,很扎眼,
    “我和他父亲看得最重?的,就是?他的前途。”
    “你在这次大选上做的坏事,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辛染侧头看着这个贵太太,想?起上午大选闹崩时,她是?如何?变了脸色,恨不得撕烂他的脸的。
    现在却是?强忍着,出面找他讲话。
    林家也着实?厉害,不过一个中午,就将舆情不利的局面给扭转了
    林太太吸了口气,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
    “我原先很满意你,但可?惜,我看错了眼。”
    “你背靠张家,是?你的好福气。”
    她的手?搭在小巧的手?提包上,上面镶满了碎钻。
    辛染抬眸看了身侧这个富太太一眼,眼中不喜不悲,等着她下?面那些话。
    林太太的眼睛往辛染那方?向撇去,眼珠再转上来,脸上是?种隐忍的厌恶。
    她按下?怒气和憎恶,体谅到自身的教养问题,终于?开口说?了最后一句,就再不觉得辛染配让她多讲一句了。
    “以后,你和霁恒别再见面了!”
    辛染朝她点点头,打开车门下?车了。
    他朝车后座,林太太坐的位置,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车窗半掩,林太太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开口道,
    “不过是?些米屑做得泥粉,你做那亏心事,可?小心吃了闹肚子。”
    说?罢,只留了个高傲的剪影,车窗往上一关,林家的车往远离他的方?向开走?了。
    辛染将手?伸进袋子里,拈起一块米糕,边走?边抿了一口,很甜,放了很多糖。
    街角转出来个小孩,浑身都?脏,头一直往后瞧,不看路就这么直直往前面跑。
    他撞在了辛染身上,辛染的腰被撞了个正着,他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