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和谢母率先下车,在后备箱里拎着大箱大袋往老宅里送。谢遇安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便和周凉一道下去。
    爷爷家的老宅子几年前翻修过,但乡下天气潮湿,那白墙下方蔓延着水墨晕染般的青苔印子,正门旁贴着崭新大红的对联,红棕色防盗门上各贴着一个门神。清淡的建筑配着喜庆的年味,看起来别有番韵味。
    爷爷站在门墩旁,穿着他最干净的藏色棉服,尽量站着笔直,把自己最精神的一面表现出来。谢遇安从车上提下来几瓶酒,看见门口迎接的爷爷,便撒了欢朝人冲去。
    “爷爷~新年快乐!”他嘴巴很甜跟人拜年。
    周凉在身后浅笑着看着他。谢遇安凑到他爷爷面前耍宝,身后的狗尾巴都几乎显形,左右甩动起来。
    谢遇安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来一边对他招手,一边对爷爷介绍:“爷爷,这是我之前给你提起的小周,您还记得吗?”
    爷爷干瘪枯瘦的脸上透着光,咧嘴冲他俩笑着,皱纹熨烫开来,看起来像是年轻了不少。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就势就往周凉手里塞。
    周凉还没彻底了解尘世间人情世故,一脸懵怔地看着身旁的谢遇安,手不上不下,不知接还是不接。
    直到谢遇安撞了下他的肩膀,对他笑着说:“拿着啊,给你的上门红包。”
    周凉听了他的话,这才肯接下。
    两人搀着老人进了大堂,谢父谢母已经下楼去厨房帮谢奶做饭去了。谢遇安和周凉下去想帮忙,结果被几个大人半是嫌弃半是打趣地撵走。他百无聊赖在菜园子转了一圈,按照谢母吩咐摘了些青菜,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拉着周凉去了二楼。
    他推开二楼卧室的门,上次翻修搞得不伦不类,还在二楼搭了个阳台,装了钢筋防护栏。看起来不古不新,有点土潮土潮的。
    卧室里正中央是刚收拾好的床铺,上面铺着饱和度极高的双凤喜床单,枕头上还盖着两美好字样花朵枕巾。床头旁是颇有年代感的木棕色衣柜、书桌,书桌上还摆着几个搪瓷饭缸子。
    谢遇安进门后就直接坐在床上,他仰着脸对周凉笑着说:“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我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工作忙,就把我丢在我奶奶家。”
    说罢,他还伸手去够床边的拉灯绳,看着房间里的灯一闪一灭,他玩得乐此不疲。
    “唉,现在想想,好怀念那个时候啊。”谢遇安从床上跳起来,在旁边的衣柜里翻翻弄弄,找到了一本老相册。
    周凉好奇地凑过去,跟他一起看起了老照片。
    这相册明显是按照年代划分,前面大多是黑白照,谢遇安笑着跟周凉介绍着他家族成员。
    “你看,这是我爸妈的结婚照。”谢遇安指着突然弹出了一张彩色照片给周凉看。
    那是的谢母身穿着九十年代的复古婚纱,谢父身着黑色西装,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两人郎才女貌,谢遇安那张英俊的帅脸,多半是继承了老两口的优良基因。
    谢遇安把相册翻了翻,突然想起什么般,他脸倏地一红,赶紧快速略过几页。周凉眼疾手快看见当中一张照片,伸出手按住那一页。
    “你干嘛!”谢遇安顿时炸毛。
    但他先起的头要看老相册,后面事态就由不得他掌控了。周凉拨开他的胳膊,强硬地挤到他身边,将那照片摆正了端详起来。
    那照片上有个穿着蓬蓬裙的“女孩”。她扎着羊角辫,一手拿着娃娃头,站在饱和度很高,印着瀑布绿林的后景布前,哭得两眼泪汪汪的,鼻子里还冒出一个鼻涕泡。
    五六岁的小孩还没啥性别区分,所以穿着女装也难辨雌雄。但谢遇安那张脸被周凉烙印在心口,无论他是什么时期,什么形象,周凉都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周凉盯着那照片看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挺可爱的。”
    确实很可爱。他哪里想得到,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家伙长大会变成个一米八五肌肉结实外表硬朗的大帅逼。
    这反差……未免太大了。
    谢遇安见他蔫坏地笑个不停,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正欲从人手中夺过照片。结果周凉把手扬高,跟他玩捉迷藏,就是死活不交出照片。
    “给我再看一眼,就一眼。”周凉一边憋笑一边将他胳膊别住,不让他抢夺成功。
    两人嬉闹之间,听到楼下谢母高喊声。是要他俩赶紧下来吃饭。
    这场风波因为这才堪堪结束。两人鱼贯下楼,一楼大厅里年夜饭已经上桌。十几个盘子将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红黄绿色彩交相搭配,色香味俱全。
    亲人们互相招呼着摆碗筷摆椅子,热络了片刻纷纷落座。觥筹交错间,饭菜的热气给每个人的脸都笼上一层柔美滤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就这春晚,又过了个平淡且幸福的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