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白最先忍不住,他伸手把方淮捞到怀里搂着,低头把鼻尖抵在他后颈原本应该有腺体的地方。
    方淮眼睛眨了眨,却也没有拒绝祝聿白。
    他在黑暗中缓缓开口,“你以前也这样抱过我吗?”
    过了很久,祝聿白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每一天,每一天都这样抱着你。”
    方淮从他怀里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害怕吗?”
    “看见我躺在浴缸里,浑身是血的样子,你害怕吗?”
    第97章 幸好不像我
    祝聿白只用了两秒钟,就立刻反应过来方淮话里的意思。
    他记起来了。
    揽在腰上的双臂收得更紧,祝聿白在方淮的目光下,重重地点头。
    “害怕,”祝聿白一张嘴,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害怕。”
    黑暗中,方淮看见有水光从他的眼中滑落。
    “你记起来了,对吗?”祝聿白说的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很确定。
    方淮刚才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出很多场景。
    大多数的背景都是在这座别墅里。
    祝聿白抱着他的,祝聿白给他洗澡的,他趴在床上哭的,被祝聿白按在浴缸里的,一幕幕像电影片段一样,清晰可见。
    方淮在祝聿白去洗澡的时候,坐在床边打量着这间卧室。
    和五年前一样。
    地上还是白色的毛茸茸的地毯,床头放着的小摆件都有些泛黄,但是却一尘不染。
    每个角落方淮都能看见自己曾经的身影。
    原来以前真的和他有过那样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光。
    祝淮澈也成功降落在这个世界上,被他父亲好好抚养长大。
    很聪明,很可爱。
    祝聿白从方淮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被恢复的记忆像是对他的审判。
    他过往的罪行在此刻昭然若揭。
    无法掩藏。
    “对不起,方淮。我从前做了太多错事,偏执地把你当作仇人,错把爱当成恨,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过去的每一天,我都在祈祷能再次见到你,亲口把这句道歉说给你听。”
    祝聿白嗓音越来越颤抖,虽然他强忍着装镇定,但是他不是个人合格的演员。
    方淮很容易就听出来,他在哭。
    “为什么要哭呢?”方淮伸出手在祝聿白眼睛上摸了摸,摸了一手湿漉漉的水迹。
    “方淮,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我知道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太无用了,比起你受过的委屈和痛苦,实在无足轻重。但是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祝聿白把脸埋在方淮脖颈,泪珠滚落打湿了方淮的睡衣。
    布料被泪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祝聿白,我曾经以为你是救我于水火的人。但是你好像把我推得更远了。”
    方淮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他并不相干的事情。
    曾经他真的爱过祝聿白。
    即便是后来祝聿白把他关在这座华丽金贵的樊笼里,他还是爱他的。
    是什么时候不敢爱了呢?
    方淮也不确定。
    是那个被扫落在地的蛋糕,还是那些打不通的电话。
    方淮不知道。
    爱意就像水滴一样,持久的时候,繁多的时候,连坚硬的石头都可以穿透。
    但是那是水滴啊,只要水源枯竭,水滴就会在空气中蒸发。
    消散无影。
    祝聿白的泪水像汪洋,怎么也流不尽。
    方淮说话的时候他在哭,方淮叹息的时候他在哭,方淮沉默的时候他也在哭。
    两个人的位置好像和五年前做了对调。
    从前祝聿白还好奇为什么方淮会有那么多的泪水,流也流不尽。
    现在他知道了。
    在极度害怕,胆怯,慌乱,内疚的时候,眼泪是不受控制的。
    “对不起…对不起方淮对不起……”祝聿白面对方淮平淡的态度,像是失去了语言系统,来来回回只会不知所措喊他的名字,和他不停地道歉。
    “别道歉了,你说了很多遍了。”方淮都听累了。
    “睡觉吧,我困了。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方淮推开祝聿白,转过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祝聿白不敢上前抱他,只把额头轻轻抵在方淮背上。
    他知道方淮并没有睡着。
    “腺体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我把你的腺体找回来了,什么时候去做植入吧。omega没有腺体,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祝聿白把选择的权利交在方淮手中,自己却变成了的空中的风筝。
    方淮拉一拉手中的线,他飞起来或者回到方淮手中,亦或是无根飘向远方,决定权,都在方淮那里。
    祝聿白盯着方淮的背影,度过一个漫长又惴惴不安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