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让我白干,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裴峥整理好桌面的资料,正准备起身离开。
伯父叫住他,而四下无人:“裴峥,林守一在西北的戈壁滩失踪,目前多方判定他已死亡。”
“换句话说,林家那边的高层要重新洗牌了。”
裴峥回眼看过去,他觉察到自己身体在发抖:“我们跟林家的合作并不多。”
“是,”可能他的反应让伯父感到满意,以至于这乐子人又露出无所谓的笑容,“过了本季度,合作就结束,他们洗牌换人应该影响不到我们。”
“再加上没有林守一的话,我们也没有跟他们家再合作的必要。”
是,没有林守一,伯父应该会选择专门的人工智能公司合作,裴峥充当了双方合作的中介,伯父看在裴峥的面子上,愿意给林守一的创新多一份助力。
“我算是欠你个人情。”裴峥握紧拳头,掐着自己手心,让自己身体的颤抖缓解些,“这次项目的利润,你那边拿大头。”
“这个再说吧。”伯父笑笑,“你确定不飞一趟西北?”
裴峥没有回答,他就这样麻木地走出会议室,如同一个忘了上发条的人偶。
*
说不上有多么难过吧。
毕竟断联后他也没有去找过林守一。
真不像是多年朋友能做出来的事情啊,裴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公司大楼顶层,风大,日光强烈,但他能看到城市大半的风光。
这时候响起来自颜湘芷的电话,大家都得到了那个令人伤感的消息。
“是不是我逼他逼得太紧了?”
“谁知道呢?”裴峥轻声反问。
按普世的道理讲,林守一是那种纯粹的好人,他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这样的好人得长命百岁才对。
但所有人都不希望这个好人好好地活下去,包括自诩暗恋林守一多年的裴峥。
“我这个人自私自利,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得得到,不在乎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放心上。”
那还是初中的时候,裴峥用了些手段,将林守一参与的种种文艺体育活动的第一名抢了个遍。
身为好朋友,他确实该谦让些,其他人在交朋友的时候是这样做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他不是什么正常人,那段时间比较喜欢收集奖杯和奖状,林守一没参与的活动他也去拿了奖,某种意义上也不是在针对人。
好在听到他这番说辞的林守一并没有跟他过不去,还分外赞赏他的能力——那时裴峥就没见林守一的情绪大起大落过,他在裴峥的生命里就是个温和又开朗的少年。
只有林守一夹在家人和爱人之间左右为难时,他才会从温润开朗的表象里挣脱出一丝丝破碎的软弱。
裴峥只能旁观他的软弱,他的软弱不是因为裴峥。
其实裴峥心里已经不在乎了吧,当林守一的软弱绝不可能属于自己时,他就开始慢慢地放弃林守一。
他本质上是个自私自利的商人,能够掂量一场博弈后,自己应该掌握的砝码。
他不会满盘皆输,于是在林守一断联后,出于本能地及时止损——某种意义上,伯父还挺了解他,说他根本没上心过。
所以现在人没了,他这点儿伤感大有些惺惺作态的意味。
挂断和颜湘芷的通话,他已经忘记电话那头在喋喋不休什么,日光晒得他有些发昏,快进入夏天了。
他大概有些中暑,下楼和秘书交代了一声,说那些工作他回家处理。
但走两步回到离公司最近的住处,往床上一躺的裴峥却怎么都睡不着。
好吧好吧,成习惯了。
他忍着头晕把手机扒拉出来,按了几个钮后,拨通裴让的电话:“过来陪我,地址发你了。”
没有给这倒霉孩子拒绝的机会,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
门铃声响,裴峥不知自己等了多久,迷迷糊糊但没有睡着。
迷迷糊糊开门,门外热浪滚滚,连带着门外的少年也热气腾腾。
“你穿短袖了?”裴峥后知后觉。
没得到回答,就被身着短袖但仍热汗淋漓的裴让搂回了屋。
“都五月底了,哥,怎么不开空调?”
“难怪我觉得屋里也热。”
热傻了的裴峥还贴着热源体裴让不放,好在空调已经被裴让打开,不至于俩人一块中暑。
“我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没完成呢。”裴让嘟嘟囔囔。
“你三次模考平均分都有六百二,以本省考生的身份考Z大,绰绰有余。”裴峥热傻了,脑子还没完全糊涂,“适当休息休息,也不耽误什么。”
他算是个称职的监护人,稍微关注了孩子的成绩变化和高考相关事宜。
裴让含糊不清地哼了声,不多搭理他,只是调整了坐姿,让他枕在大腿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