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
    “勿念……”墨隐望着这两个字,嘲弄的勾了下嘴角,目光缓缓移到钟苑脸上,于萧瑟寒风中和他远远对话。
    “要做到这样真的很难……苑儿,你来教教我,好不好?”
    钟苑和他四目相接,一时恍然,直到看见他身后两侧的骑兵有了要朝这边靠近的架势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迅速勒转马头——
    “追月,走!!”
    几乎是一瞬间,潮湿的草地便落满了马蹄沉重的脚印,碎草翻飞,泥土四溅,马蹄落地有声,一阵接一阵,迅猛而接连不断。
    钟苑的身侧有箭矢飞过,重重扎进了前方几米处的泥地里,马匹受惊向上飞踏,他费了好大力才将其稳住。
    转头望去,只见墨隐策马于他身后,手握弓箭,但射出的每一箭都把控得无比精准,仅仅只是从他身旁擦过刺进前方道路而已。
    他是想惊马拦截前路——意识到这个的钟苑连忙再次勒紧马绳,打算转弯朝左右两侧找突破口逃跑,却见骑兵们已经围了上来,正逐渐向他靠近,打算用强劲手段将他逼截。
    这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看了右前方正在和两个骑兵周旋的追月一眼,然后又转头望向后方,见墨隐又一次拉开了弓弦——
    他一咬牙,在利箭脱弦之际,忽的调转马头方向朝着墨隐狂奔而去,打算趁墨隐来不及反应之时越过他朝他身后奔逃。
    却不料墨隐的敏锐度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几乎是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直接丢开了手中弓箭,勒马迎着他快速奔去。
    这下钟苑想躲也来不及了,他和墨隐迅速相接,紧接着,他的腰身一紧,直接被墨隐揽住,由此他俩的身形不稳,齐齐掉马摔入了草泥地中——
    “主子!”追月惊呼。
    掉下去时,钟苑和墨隐都紧紧护住了对方的脖颈和头颅,没让对方受一丁点损伤,他们翻滚了好几周才停下来,钟苑立刻爬起身想要逃开,可墨隐的速度更快,猛地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将他面朝上方死死按在冰凉草席间……
    “墨隐——”
    钟苑挣扎着呼唤他的名字,却猝不及防察觉脸上一暖,一股潮湿席卷了他的脸庞。
    上方,墨隐哭了。泪水如珠串般不断向下滴落,砸在钟苑脸上,嘴唇间,苦涩的味道侵袭了他,泪滴的热度仿佛烫进了他心底。
    “你食言了……”墨隐眼圈红透,泪光闪烁,声音破碎,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你食言了……”
    他仿佛只会说这句话了,脱力般将额头抵在钟苑脖颈间,上身在无比脆弱的下陷发颤,极度悲痛的抽泣声混杂着沙哑——
    远方,传来空旷沧渺的钟鸣声,伴随着天空第一缕刺破云层的白光。
    然而也是这一刻,向来闻名于外的凶残冷酷的草原狼崽,却迎来了他人生中的深沉黑暗——
    第61章 永远都逃不掉
    不属于自己的泪珠从脸庞滑落,钟苑挣扎的动作僵住了,他的脸颊正对着墨隐的心口,能感受到那心腔里面正在鲜活的跳动。
    他设想过百十种墨隐知道他偷逃后的反应,或愤怒,或阴鸷,或低沉——但他没想过墨隐会哭。
    “不哭……”
    钟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阵阵紧缩着抽痛,他挣脱出双手,捧起墨隐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拭去温热晶莹的眼泪。
    “为什么?”墨隐双眼朦胧,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不断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钟苑没有答。
    他知道墨隐对他在意得过了头,若是告诉墨隐他打算独身回翎国救婉妃的话,结果只会是让墨隐徒添担忧,并且放心不下他绝对要与他同往,可羌国如今朝政繁重,还有许多人在对皇室高位虎视眈眈,墨隐不能离开。
    且他们还不能先翎国一步发兵,因为婉妃还在他父皇手上……他不敢拿自己母妃的安危去赌。
    所以他打算偷偷离开的,这样最起码能直接省去那些纠结顾虑,也好为他们日后重逢铲平一切艰险。
    可他没想到,这背后的万千思绪,最终化为了墨隐极度绝望的一句——“你从一开始就在计划逃走了,对吗?”
    钟苑顿了下:“什么?”
    他没反应过来墨隐说的“一开始”是指哪个时候。
    墨隐直起上身,泪痕干在了清冷俊容上,他缓缓将五指穿插进钟苑的发丝里,一息一动间尽数透着风雨将来的强压。
    他俯望着钟苑,眸中无比沉寂:
    “所以,你在我面前所有的眼泪,所有的笑脸都是装的,你对我撒娇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这个疯子真难伺候?你说不讨厌我也是骗我的,为的就是让我松懈麻木,好方便你逃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