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用变得面目全非,都不用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才能和那群恶人们较劲。
    恶人有恶人施害方法,少年人也自有少年人的反叛方式。
    陆怀卿自然高兴。
    今日的曲江会,陆怀卿的身份不便去,她只得送别傅葭临和王垠安他们。
    陆怀卿用力抱了一下傅葭临,满怀不舍和担心,最后还是松开手:“去吧。”
    “不必担心,我会办好此事的。”傅葭临却又主动紧紧抱住陆怀卿,“等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都好。”陆怀卿想也没想就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她就这样看着傅葭临几人走远,连带着按计划中途从史馆悄悄离开的江心月也跟着同去。
    其实,陆怀卿也知道傅葭临是故意不想让她参与其中。
    就像太子愿意帮忙首提这件旧案,除了他的刚正外,更有他不让堂姐出面的缘故。
    “你在担心傅葭临吗?”谢识微看出了陆怀卿的心事。
    陆怀卿点头,却又摇头:“我担心他们每一个人。”
    不论是傅葭临也好,还是江氏师姐弟……就算是最讨人厌的王垠安,她也是担心的。
    谢识微安慰:“先等着吧,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还不到酉时,谢知寒却突然带着江蓠回了东宫。
    陆怀卿望着江蓠身上还在往外流血的伤口,连忙让人唤太医前来诊治。
    “怎么回事?”陆怀卿问。
    谢知寒也不知所措:“今日策马快到慈恩寺时,突然出来两队人马,刺伤了好多人。”
    “也不知道那些巡防营的人在做什么?怎的会让人在长安城内公然行凶。”谢知寒道。
    “有哪些人受伤了?”陆怀卿直觉不对。
    谢知寒说了几个名字,陆怀卿发觉远比她们联系的,以防万一江蓠没中进士的备选告发之人还多。
    傅葭临派去的人,又怎么会没保护好江蓠呢?
    可是现在总要有人将证据在殿上呈给皇帝。
    “阿卿,你在想什么?”谢知寒问陆怀卿。
    陆怀卿答应了堂姐不会将谢知寒牵扯进来,立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谢知寒:“是不是爹爹做了什么?”
    陆怀卿错愕。
    她都要怀疑谢知寒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果然。”谢知寒看到陆怀卿的神情了然一笑。
    “阿姐回门那日神色匆匆,像是不愿意在谢府多待。自从我回京城以来,也很少见阿卿你待在谢府。”谢知寒道。
    他平日里赤子之心,不沾半点污浊,但他毕竟是个未及弱冠就中探花的人,又怎会猜不出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
    “刺杀你的人迟迟没有音讯,刺杀姐姐的人是她自己派的……太子殿下的能力我知道,他会替姐姐隐瞒正常,另一个人他又何必隐瞒呢?”
    谢知寒不愧是谢慈一手养大的孩子,轻而易举就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
    他问:“刺杀你的人是……爹爹对吗?”
    陆怀卿根本不敢说话。
    因为事实远比谢知寒猜的更为残酷——他所谓的爹爹是他的杀父仇人啊。
    “我……”陆怀卿却不得不阻止谢知寒继续猜下去。
    要真是被这人猜出来就完了。
    只是陆怀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了谢识微的叹气声。
    “阿瑜,你不要再猜了。”谢识微道,“真相比你想得还要更惨烈。”
    “今日之后,我还是会知道,对吗?”谢知寒问。
    “是。”
    听到谢识微的回答,他又笑:“那就等后面再和我说吧。”
    “不过——”谢知寒站在那里,目光如炬,身影似竹,清正端雅。
    谢知寒:“需要我帮什么忙?”
    陆怀卿和谢识微都明白谢知寒应当是猜出了什么,他也看出了江蓠是今夜重要的一环。
    “确实有需要你的地方。”谢识微让人将江蓠身上的证据都拿给他,“今日曲江会,你要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谢知寒接过染上了江蓠血的证据,发现是江逾白昔年查到的证据,而这些证据都指向一件事——
    谢慈为了不让世人发现他杀了陆珏,除掉了追查陆珏之死的江逾白。
    谢慈和他的党羽用尽了最狠毒的手段,甚至不惜栽赃陷害、泼尽脏水。
    陆怀卿看到她这位不过比她只大几个月的堂兄踉跄了几步。
    但她还没伸出手,谢知寒就已经重新站稳。
    “我只问一句——”谢知寒没有他们预料的崩溃和恸哭,反而冷静到了极点。
    “这些证据是真的吗?”
    “是。”
    谢知寒将脆弱的纸页收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却还有血丝和悲哀。
    但他坚定道:“好,我做。”
    -
    傅葭临和王垠安等人都是以朝臣的身份出席曲江会。
    他们不需要雁塔留名,自然比那些中进士的学子来得更早。
    没成想,等到酉时一刻,才传来江蓠等人遇上了杀手。
    王垠安觉得奇怪,凑到傅葭临身边道:“你的人也这么没用呢?”
    他还是不相信傅葭临手下的人,会是那种派出去却无用的酒囊饭袋。
    傅葭临看着对面尚且空着的位置,垂下眼睑又饮了口清茶。
    “江逾白和陆珏的案子,不能把谢慈拉下马,还可能会激怒父皇。”傅葭临道。
    他清楚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已经私下问过江逾白的两个徒弟。
    是否能够接受只让谢相付出代价,却可能不能给江逾白翻案的可能。
    他们二人都答应了。
    “你是故意的!”王垠安惊道。
    “嗯。”
    王垠安觉得荒谬:“可是谢慈派人杀陆珏的证据不足啊?”
    更何况陆家两姐弟都不能出来指控,仅仅靠着江逾白当年查到的那些证据,恐怕并不足以致谢慈于死地。
    傅葭临冷静道:“占地、受贿、舞弊……谢慈编出来的这些罪名,自然该原原本本都还回给他。”
    “你有证据?”王垠安震撼。
    傅葭临开始插手朝中大事,不过也才半年多的时间。
    短短数月,他竟能查出谢慈做这些事的证据?
    “自然。”傅葭临应道。
    人不能只在需要时才去做,而需要未雨绸缪,走一步看十步。
    这是下棋的道理——陆怀卿在漠北时想约他手谈一局,他那时不会,也是这半年补上来的。
    但不得不说,他很喜欢那种攻城拔寨、揣度人心的感觉。
    傅葭临抬眼,看到远处谢知寒终于入座,他一眼就看出谢知寒身边侍奉的小厮不对劲儿。
    “你去哪!”王垠安见傅葭临突然起身问。
    傅葭临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向谢知寒身边的小厮而去。
    他拉住这人的手就往外走,待到无人处才松开这人的手。
    “你来做什么?”傅葭临又急又怕。
    他心乱如麻,第一次如此明显体会到后怕的感觉。
    陆怀卿自知理亏但还是倔道:“我来帮你们啊!江蓠遇刺,总得要人来呈证据,我就顺便跟着谢知寒一起来了。”
    “你——”傅葭临气得抬手又无奈收回。
    陆怀卿看他像前世一样生气的模样,熟练地给他顺毛:“我是真的担心你们,多我一个人总不会有错嘛。”
    “难不成你是嫌弃我扯后腿?”陆怀卿见顺毛顺得差不多,就开始反客为主。
    “不是。”傅葭临急道。
    陆怀卿知道这是傅葭临已经不生气的表现。
    她凑近他,真诚地眨了眨眼:“傅葭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想和你们一起。”
    傅葭临瞥了她一眼不说话,只径直往前走。
    “怎么啦?被我说中呢?”陆怀卿跟上。
    “你就是担心我!”
    “我还能不了解你。”
    陆怀卿在傅葭临耳边念个不停。
    “哎呀——”走在前面的傅葭临却突然停下脚步,陆怀卿一头撞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