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只是纯粹的客人时,她只在乎他是否满意她的服务品质及手艺,但当他成为邻居后,一切都变了。
    成为邻居后,两人的接触一直算不上愉快,至少她是的,他应该也差不多吧?她该将一切的不愉快忘得精光才是,包括他这个让她不爽的元凶,但她办不到,好怪……
    前两回的不愉快,她忘不了他恶劣无礼的坏印象,但三天前,当他捧起纸箱走入宠物店的那瞬间,她居然可以轻易原谅先前他对她的失礼行为。
    喜欢或者懂得爱护小动物的人都不是坏人——她听过某个客人这麽对她说。她想,那名客人没骗她。
    第一回他救了她,虽然后来她莫名哭着回家去,但他未曾口出恶言,更未责怪她的牵连;虽然他表面总是生人勿近的冰冷摸样,但他捧着装载着小猫们的纸箱时,是那麽地小心翼翼,他甚至放慢行进的脚步,好维持双手平稳度,不让颠簸的波动惊吓了箱里的小猫们。
    两人一路虽然不曾打破沉默,但他那些细微的小动作她已察觉,要自己在心底不断地给他负面评价已是不可能。原来,他这看似冷漠的冰山男也有温暖的一面,只是目前看来,他对动物要比对人类温暖一些。
    如果……他的温暖能够给人,那会是什麽样的情景呢?这几天她老想着这个问题。
    晚上八点钟,她收工回家去,但今晚她没有直接进入社区大门上楼去,而是学了一回大禹过门而不入,但她不是为了治水,她是为了去宠物店。
    越过住家走了约莫五分钟的路程,她便从透明的玻璃窗上看见了那三只小猫咪。
    「你好。」她推门走入宠物店里,向柜台里的人问好。
    柜台里那名年约四十的男子,正好就是三天前与殷侑丞接洽的动物医生。
    「你好,请问需要什麽呢?」动物医生笑容可掬地问道。
    「我想请问有关那三只小猫咪的问题。」范靖喜指着窗边的日式猫笼。
    「好的,你请问。」那三只出生不久的小猫很可爱,所以他特地放在玻璃窗旁,让来往过路的人都可以看见牠们可爱的面貌,也让牠们可以看看外头的世界。
    「我想请问已经有人认养了吗?如果还没,可以给我养吗?」说着,她脚步已在猫笼前站定。
    这几天她反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由她认养这些小猫吧!社区明文规定不能养宠物,那她就养在店里吧!
    她打算好了,从北区的店面里找个区块分隔开来,让小猫们入住,也提供给爱猫的客户们专门使用这区块。这麽一来,随时随地都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顾小猫们,她便不用担心太多了。
    但是范靖喜提出的问题,却让动物医生微蹙着眉,他语气有些为难地说:「不好意思,这三只猫我们不提供认养的,因为牠们本来就有主人了。」
    「什麽?」什麽叫本来就有主人了?
    仔细一看,她果然没见着宠物店贴上或写上「请带我回家」等字样。
    医生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如何得知这些小猫是遭人弃养的,但现在牠们确实是有主人的。
    「是这样的,捡到小猫们的男士表明了要认养这些小猫,但他要求交由我们宠物店代养,而养护的所有费用由他全数负责。」事实上,他当天便已支付了大笔费用,那数字早已远远超出了预算,连他都不好意思收下这笔金额,但那位殷先生十分坚持,还说就算是他支付给宠物店的「薪资」。
    于是,小猫有了主人。
    「这样啊……」这个答案很让人惊讶,但她除了接受以外,似乎没别的选项了。
    给宠物店养着也好,专业级的照顾肯定要比她好多了,看来她只好打消认养的念头了。
    「真是不好意思,请问还有别的需要吗?」医生询问的声嗓轻柔不已。虽然无法让小姐认养这些小猫,而现在社会有爱心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难得她有这个心,真的很教人开心。
    「没有了,谢谢。」
    第五章
    为了「AGame」台中三店的新开幕,范靖喜去了趟台中,这一去就是好几天,但真正教她忙碌的工作部分,在第一天就结束了。
    好友兼伙伴们也一一到达,长期合作早已建立起情谊的艺人朋友们也纷纷来到现场为「AGame」站台,当然,记者朋友们也不少,这又是一场成功的开幕活动。
    本以为一天的行程会就这麽圆满地落幕,但在她踏出「AGame」台中三店后,她才知道她错了。
    因为她出了车祸,被一辆闯红灯的小轿卓给撞伤了,当她再度醒来,已是两天后的事了。
    只是,在她尚未醒来之前,她不知道有个几乎要急疯了的男人在医院里吼着医生及护士,甚至在她昏迷的第二天里,差点就忍不住动手揍医生了,若不是医生一再向他保证她没事,她会醒来的,恐怕医院就得为自家医生多准备一张病床了。
    她住进了单人病房,除了医生和护士的例行工作之外,其余的杂事,殷侑丞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地为她打点着。
    在百年之后,好不容易真的如愿地寻着了她,但却无法再与她相守,他能做的,便是默默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她。
    他知道她今天下台中,所以他也跟着下台中,知道她是为新店开幕忙碌着,所以他在一旁的咖啡店里等着她结束工作,打算一路守着她回台北,但他等到的,却是她再次的意外伤害。
    当她遭到撞击倒地后,他痛恨自己无法在第一时间为她排除危机,就像当年一样-在她不醒人事地躺在他怀中时,他只能像疯了一般吼着要周遭的人们叫救护车,当下他真的以为悲剧又要再度重演一次,他又要再次地失去她,上天又要再次提早夺走她的呼吸心跳。
    所幸,在一阵悲伤得几近绝望的心痛后,他掌心感受到她的脉动,她仍是有着心跳。
    他拉开窗帘一角,让明亮温暖的晨光透入,却不打扰犹自在病床上沉睡的人儿。
    「小喜。」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因为这是他的百年孤寂里嘥一可以暂时安抚心痛的方法。
    他将刚才特意出去买回的花瓶装了水,并插上鲜花,让寂寥的病房内增添一丝温暖芬芳的气息。
    除去手脚些微的擦伤外,她有些许脑震荡的迹象,医生在他不断地「询问」之下,保证她会在这两天内醒过来。
    睡了两天,她的脸色除去苍白之外,安然的睡姿就像只是一般沉入睡梦之中似的,反观他自己,无时无刻紧绷着神经不说,甚至消瘦了些,面容苍白的程度可说是更胜于她。
    他坐在床沿,忍不住伸手轻抚着她的面颊。
    「对不起,这一世我不能让你明白我有多麽地爱你……」
    他,葛元轩,在跟着小喜的脚步离开人世后,却跟不上前头等着他的人儿,她的身影自眼前淡去,再睁眼时,他已成为了徐子昂。
    但身子骨薄弱的徐子昂只活了两年,本以为或许两年的时间,他的爱人仍未转世投胎,他仍是有机会寻着同是一缕幽魂的她,但他错了,而上天也似乎有意不断地玩弄他。
    继徐子昂之后,他又成了另一名男子,像个寄居蟹似地,当这个「壳」坏去了,他会继续在别的「壳」里活下去,一直不断、不断地重复着「重生」这档事。
    他从未去过所谓的天堂与地狱,有的……只是无止尽的人间徘徊。
    他不是不曾试着结束这莫名的轮回重生,刚开始他自杀过几回,有成功的,自然也有失败的,但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当他睁开眼,仍是无法追随他的小喜。
    「我曾经想过你也和我一样在无止境的时间里痛苦着,但无论我走到哪,仍旧追寻不着你的踪影;我一直不死心,除了找寻你,我什麽都不能做,科学的、不科学的方式我都试过了……但你仍是不在,甚至为何我会变成这个模样,都没有人可以给我一个完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