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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舒愣了一下,脸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却配合地躬身低头,让宋云辛摸起来能更轻松点。
    宋云辛差点脱口而出“乖”,还好忍住了。
    “世子殿下快看。”凌舒突然指着宋云辛身后。
    宋云辛顺着凌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幽眇云海的对面,那片群山之上,原本晦暗的苍穹似乎呈现出一丝异样。
    宋云辛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便虚着眼睛,盯着那处不转眼。
    果不其然,虽然只是非常细微,几不可察的变化,但宋云辛确实看到了对面山顶上方的天空中,那种从夜晚带出来的,纯粹而深邃的黑,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与此同时,山顶周围的云,也慢慢被染上颜色。
    起初,那种颜色极淡,肉眼不易分辨,片刻后,云层变成了以浅橘淡粉为主色调,各种近似颜色交替的渐变,很像一个巨大的千层卧在群山之巅,紧接着,方才昏暗的天空,也随之泛白。
    又须臾,云海对面的山顶之上,似乎为了迎接某只被禁锢良久,即将爆破而出的野兽一般,天空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加深,原来那些层层叠叠的柔软橘粉,转瞬之间便被一张深渊巨口吞噬了似的,共同融和成一片深厚如火的红。那一抹红似被裹入了难以挣脱的炼狱,越陷越深,红得也越发沉重,直到重得宛如山崖都难以承受,才倏然从山间冒出一轮瑰丽的朝阳。
    “哇,是日出。”
    以前在地球不是没看过日出,但是像这般奇伟磅礴,波澜壮阔的景象,宋云辛还是第一次见。他情难自抑,失神地看着如新生儿般的红日,心事浮沉感慨万千。
    “这个时间居然还能看到日出。”宋云辛望着对面山尖上,在短短几秒便冲破黑暗稳稳挂在半空的旭日,喃喃道。
    他从失神中缓过来,激动地回头,不期然直接就对上了凌舒的视线,宋云辛愣了一瞬,却没能多想,只顾沉浸在激动中,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这个点了还能看到日出啊。”
    凌舒看着他与初升朝阳交相辉映,泛着微红的脸颊,和闪着光的双眼,眉目温和:“还有哦。”
    “什么?”
    凌舒微笑,看向刚刚才被日出洗涤过的山峦。
    宋云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就在他转过头去看凌舒的这么一会儿,方才挂在山顶的红日,并没有按照宋云辛预想的路线朝正空行进,而是不知何故,转向了距离他们更远的一座山峰。
    宋云辛这才注意到,那座山峰以及围绕在它四周的群山,大概就是给他带来异样感觉的罪魁祸首。
    不仔细看没发现,隔着广阔的山谷,与他们遥遥相望的那一簇簇矗立的高山,其实相互之间形成了一种视觉差。
    如果只是像他之前那样大致扫一眼的话,会以为对面的山峰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而认真观察后才知道,那山与山之间,其实是前后层叠隔断的。他们所站的地方高度有限,所以看
    不见,两者之间应该还有一片很广袤的平地,可能孕育着海洋或者是城市甚至国家,但他们放眼望去,却只能见到耸入云端的山峰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视觉差,导致那初升的,对于水蓝星而言如同“太阳”一般存在的星体,刚从山顶破茧而出,却又在下一瞬转而挂在了另一座山顶,并且有越来越下沉的趋势。
    “这......”宋云辛看愣了。
    他明明在上一刻才见证了日出,却仿佛在下一刻立即又看到了日落。
    而且,如果由于地理位置造成的视觉差,可以解释“太阳”为什么在短短不到半小时内,便同时上演了“东升”和“西落”两种不同戏码的话,那接下来的景象,便令宋云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太阳”在刚刚“蹦”出来的瞬间,羞红地像一只熟透了的番茄,同时染红了云彩,将朝霞铺满天空。按照以往在地球的经验,接下来,它的色彩会变得越来越淡,最后直至趋于耀眼的白,悬挂当空,将光和热洒向世间。
    但此刻,这轮“太阳”在颜色刚刚由红转变为橘,正该越来越浅时,突然又来了个大转弯,再一次由浅橘变为了深红。
    于是乎,当它在“降落”到另一端的山顶时,绵延山脉上的云彩,也随之在变为白色之前,又被“染”成了或橘或红的颜色。
    这景致,不是晚霞,胜似晚霞。
    宋云辛惊讶地微微张着嘴——他真的在不到半小时内,在同一地点,目睹了日出和日落。
    整座西城,似乎都在等待这一场绝美的日出与日落。
    直到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正式落下帷幕,天色才大亮,西城这座城市,开始步入正常的生活轨道。
    “太神奇了。”看着经历了“大起大落”,最终稳稳挂在天空的红日,宋云辛还是忍不住为方才的景致感慨。
    “世子殿下第一次来吗?”凌舒侧过脸看他,面带微笑。
    “当然啊。”宋云辛的理直气壮在最后打了个大大的折扣,以至于尾音有点微颤。
    他差点忘了,自己本该是位纨绔世子,那按道理,这普天之下的盛景美人,不说如数家珍,至少也司空见惯,怎么也不应这般激动不已。
    他赶紧临阵磨枪,连哄带骗带威胁的让1102传了一手资料过来。
    原来凌舒带他来的这个地方叫做晨昏山。因为其特殊的地貌和构造,每一年中,有固定的3-5天,若是在指定的时间点,登上晨昏山山顶,就会像他们刚才那样,有幸目睹日出和日落先后相连出现盛景。
    这一片对西城而言属于不完全开放区域,谢绝普通民众和游客往来,故而并没有成为一个特别众所周知的景点。
    那他说自己没来过,应该问题不大吧?宋云辛词穷。
    凌舒听到他的回答却很高兴:“那太好了,我原本以为......”
    他话说一半停住了,但宋云辛不难猜得到他的言外之意。
    凌舒话锋一转:“不管怎么样,你开心就好。”
    “穆暃偶尔还是靠谱。”
    宋云辛跟凌舒并排往回走:“是穆暃告诉你这个地方的吗?”
    凌舒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小声道:“旅行游玩这一块,我不太了解。”
    宋云辛看着凌舒窘迫的样子,心情莫名地好,脱口而出:“没关系,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探索世界啦。”
    他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被凌舒各种各样细微的表情吸引,以至于经常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些言论。
    当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所附带的承诺效力后,宋云辛耳朵尖悄悄发热。
    凌舒闻言果然偏过头看向他。
    宋云辛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害羞,目光不敢与他对视,视线在远处的群山间毫无目的地游离。
    微风从耳畔轻轻拂过,送来身旁的凌舒低沉郑重的回应:“嗯。”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回答,却像凌舒本人一样,带给宋云辛莫大的抚慰和安全感。
    他抬起头举起手,任由那已经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洒在脸上,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温暖了起来,温暖到不知不觉间,有一抹微热的湿意浸入了眼眶。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他也会过得很好吧?
    宋云辛藏起心中的感慨万千。
    凌舒给了他充足的勇气和信心,让他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时,踌躇满志。
    当他们离开晨昏山,开着悬浮舱来到西城繁华的市区,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餐时间。
    凌舒将悬浮舱停在了一家高档酒店外面的停舱坪。
    宋云辛紧紧跟在凌舒身后,强迫自己无视掉沿途其他虫毫不避讳的注目礼,平日里就他一个人的时候,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凌舒在他前面,不仅投射过来的视线变多了,他竟然也不由难为情了起来。
    他悄悄抬眸看凌舒——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目不斜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