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查,还真查出个大新闻来。”
    “难到真是谋反?”
    宋严不置可否:“据说是在家中搜到了应景盛与北部星域往来的信件,而且筹划已久,这次凌舒的事,就是一个挑起动乱的契机。”
    “方叔慈善晚宴的‘暴力事件’,本身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啊?”宋云辛惊讶。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你方叔家中好好的监控突然就坏了的原因。”
    宋云辛顺着雄父的话猜测:“是因为应景盛父子蓄谋已久?”
    说罢,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违和。
    “不过应景盛矢口否认,说书信的事是有虫落井下石恶意栽赃罢了。”
    宋云辛捋了捋思路,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可是应琮最先挑衅的是我而非凌舒。凌舒会动手打虫,根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他最后的结论没有说出口:至少这一点,应该不能说是应景盛计划中的一部分。
    ——故而所谓的谋反罪名,是否就更值得推敲?
    宋云辛话一说完,花园里回归了短暂的静默。
    宋严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云辛一会儿,转而继续欣赏着争艳的百花,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官场上的事,变幻莫测,难有定数。无非是看在适合的时机,应该呈现出一副怎样‘真相’罢了。”
    品味了一番宋严的话,宋云辛哑然,盯着那串米兰陷入深思。
    就在此刻,陈伯突然敲了敲他们身后的落地窗,推开门也走了出来,父子俩同时回头。
    “什么事?”宋严问。
    “侯爷,有贵客。”
    贵客?想必是雄父官场上的同僚。
    宋云辛站起身:
    “那我暂时回避一下。”
    却不料宋严还没开口,倒是陈伯接着说道:“小的认为,世子殿下或许无需回避。”
    ?
    和宋严一起回到客厅,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宋云辛的心猛跳一下,突然紧张了起来,脸颊微热,双手不自觉偷偷握了下拳头。
    宋云辛可算理解陈伯为什么说他不用回避了——来的“贵客”是凌冽将军和凌舒父子。
    宋严立刻就热情地迎上去,朝凌冽伸出双手:“哎呀,原来是凌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正在欣赏墙壁上名画的凌冽父子听到动静后回头。
    宋云辛与凌舒眼神不期然相遇,他腼腆地笑笑,本想抬手打个招呼,却莫名其妙地紧张更甚,然后不自主拽了拽裤腿。
    ......
    干什么啊你。他在心里地骂自己。
    倒是凌舒先开口了:“世子殿下,侯爷。”
    宋云辛讪讪地招了招手:“凌少将军,好久不见。”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凌舒,状态还不错,看来之前的事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宋云辛安心不少。
    凌冽一边敷衍地和宋严握手,一边睨了宋云辛一眼。
    宋云辛忙乖巧招呼:“凌将军好。”
    凌冽并不搭腔,宋云辛于是低头站着,像个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宋严观察着凌冽的脸色,适时打岔:“陈伯,去把那盒我珍藏的好茶拿出来。”
    他一边伸手示意凌家父子坐,一边笑咪咪打着圆场:“凌将军和小舒今天莅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
    “只是我听闻凌将军近日事务繁忙,今日得空亲自前来敝府,敢问有何指教?”
    凌冽这才将他犀利的视线从宋云辛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宋严,对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非常不以为然。
    对于文官素喜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做派,他实在反感得厉害。
    这头脱离了“审视”的宋云辛倒是偷偷松了口气,感觉再被盯下去,自己都要冒汗了,他挠挠额头,一抬眸,就看到凌舒也在看着自己,但目光如夏日凉风般,令人舒畅。
    他微微红了脸,走过去,扯了扯凌舒衣袖,轻声道:“你坐吧。”
    宋云辛刚跟着凌舒一起坐下,凌冽就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他赶紧双手放在大腿上,挺直了腰——幼儿园小朋友的端正坐姿。
    “指教可不敢当,我区区一介武夫。”凌冽语气生硬。
    他本就眉目刚正,不怒自威,哪怕只是坐在那儿,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凌将军语气不善,而愤怒源头的最大嫌疑人——某“幼儿园小朋友”——立时吓得脚板儿紧紧抓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他身旁坐着的另一位“小朋友”,由于生性冷淡,也不太能知道他此时的面无表情中,到底有没有藏着害怕的情绪。
    总之,在座的虫中,只剩下宋严还能镇定自若地与凌冽“谈笑风生”。
    “诶,这是哪里的话,”宋严做出一个生气的表情,“凌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胆识跟远见,谁敢说那是一介武夫?”
    凌冽摆摆手,实在不想再跟宋严假客套,打算直接进入主题。
    “这次小舒的事情,”他说及此,仿佛心有余悸般,整只虫给人的感觉柔和了不少,“我们确实应该要感谢侯爷和世子殿下。”
    “诶,都是一家虫,哪里的话。”宋严这下却失了惯有的老奸巨猾,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不仅如此,还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和眼神,毫不掩饰,满目欣赏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未来儿媳,附带看了看越来越顺眼的自家小雄子。
    别说,是真配。
    他不由心生感慨。
    ——此生无憾了。
    宋严天伦之乐的沉浸式幻想还只堪堪开了个头,就被凌冽激动的声音打断:“小臣此次前来,想说的正是这件事!”
    “将军请说。”明明感觉到了凌冽的对抗情绪,一定也猜到了对方不悦的原因,宋严还是面不改色地装傻充愣,应付自如。
    宋云辛好怕凌冽突然拍案而起把他和雄父揍个鼻青脸肿。
    “即便是您救了小舒的命,但也不应该因此就要求小舒嫁给世子殿下!小臣不才,认为在这件事上,侯爷不免有落井下石之嫌!”
    是雄父趁机提的要求?宋云辛悄悄瞟了一眼宋严。
    “凌将军,话不是这么说,”宋严展示出了难得的好脾气,“这凌少将军和犬子本就有婚约在先,这次的事无非就是把这本就该完成的事提上日程罢了,怎么能叫我因为这件事落井下石呢。”
    “这婚约本来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而且世子殿下当初也没打算这么早完婚的,是吧,世子殿下。”凌冽看过来,目光如炬。
    雄父宋严也看着他:“哦?是吗?”
    ——压力来到了宋云辛这边。
    “啊,额,这个......”在两位大家长的凝视下,宋云辛小心肝儿突突的,紧张地支支吾吾犯结巴。
    以为宋云辛突然“临阵倒戈”,凌冽虚着眼,盛气凌人:“宋小世子不是也认为双方应该接触熟悉一下之后,看到底合不合适再做决定吗。”
    宋严游刃有余地扬了扬头:“嗨,如果将军是在担心这个,那你大可放心,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冥顽不化的老古董。”
    “犬子和凌少将军在圣城啊,已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了。”
    他撇了一眼凌冽后,美滋滋地盯着“准儿媳”:“是吧小舒?”
    果不其然,作为全场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凌冽,一下子震惊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凌舒,满脸写着“有过这回事儿?”
    凌舒由是才想起,介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确实还没来得及向雌父提起这件事,因而此刻,只好轻轻点头:“是的雌父。”
    凌冽:???!!!......
    他瞬间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本来今天和凌舒登门拜访,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想说试试看,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触底反弹,干脆彻底推掉这场婚约算了。目前凌舒已经被停职了,更糟糕的状态,大不了就是他和镇国侯拼个鱼死网破——哪怕最后很大概率只是“鱼死”,他也不在乎,眼睁睁看着自己虫崽进入火坑这件事,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