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何家千金,不知能否冒昧请夫人帮个忙。”
    花开微有忐忑,求助的看了上官武玥一眼,见他点了头,才敢回覆,“张公子请说。”
    张贾从怀中取出一个破旧的荷包,看起来年代久远,不但图案不明显,连丝线都脱落大半,陈旧已极。
    花开微觉奇怪,这么脏这么旧的荷包,还留着做什么?
    “这是我已故的母亲在我小时候给我缝的,十余年从不曾离身,不过这荷包已经太久了,连京城的师傅都没把握能修补好,何家绣工天下有名,敢请夫人替我看看,能否修补回来。”
    原来是这样。
    是孝子呢。
    花开不敢怠慢,连忙接过,仔细看了一下,当初由于缝线跟绣工都不够细,所以残旧得厉害,但如果用何家特殊的双绕,应该可以恢复个九成左右吧。
    “张公子放心,虽然无法完全如新,不过八九成倒不成问题。”
    “谢过夫人。”说完,又转向上官武玥,“从京城到江南,一路舟车劳顿,还有劳公子安排个房间歇息一下。”
    管家永伯很快上来,领了张贾为首的几个人去客房别院。
    里面自然丫头小子都早随侍在那里等着吩咐。
    张贾要下人准备热水沐浴,几个小子抬水进来时,张贾先是跟他们闲话家常,后来假装不经意问起岳家问题。
    那小子也不明白,只据实说,少爷跟岳家没什么往来,何家对这女儿似乎也不是很关心,少夫人生了儿子,却没来看看她。
    那小子后来又说,真不明白,少夫人人这么好,怎么岳家老爷夫人却不太喜欢她。
    那几个给他搬热水的小子离开后,张贾又叫了自己的亲信,细细吩咐后,让他们出府打听。
    稍晚回报说,何家千金今年应该十九。
    十九,但那大堂上的上官少夫人,怎么看都只有十六、七。
    张贾其实见过何芍药。
    何芍药当时虽然才十一、二岁,不过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眉目如画,几是沉鱼落雁之貌,当时他还跟何大方说,待芍药长大,送她入宫选秀女,凭她那等人才,封上个妃子绝不成问题。
    不过何家夫妇却不太愿意。
    他们就一个独女,爱逾性命,一旦入宫,势必面对上百女人的斗争,皇上的爱又不是很长久,比起受宠三年后当个冷宫妃子,每日面对烛火独守空闺,他们宁可将女儿嫁给一般商贾,身为正妻,至少不会被太过亏待。
    当时他还笑说,真替万岁爷可惜了,无缘这么一个美人。
    而今日见到的何家千金,相貌虽然清秀讨喜,但绝非何芍药那等惊人美貌。
    再者他记得,何芍药是不会刺绣的。
    何家千金有眼疾,无法辨红绿,别说补绣,即使帮她配好颜色,她也无法随着图样换线。
    今日厅堂上的上官夫人,却明显对刺绣很拿手。
    而那上官夫人圆圆的双眼跟小小的嘴巴,想来,倒是跟当初何小姐的贴身丫头很像。
    不管样貌、年龄都比较符合。
    刚才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说,小姐出嫁后,老爷把那个贴身丫头的卖身契还给她,还给了一些钱,让她回乡了。
    这倒聪明,一句回乡,简单解决了人不见的问题。
    只不过既然定亲,想必是对彼此满意的,何大方何以会让个丫头代嫁,真小姐又去了哪里?
    又听说上官少爷娶妻后,很快生了儿子,府中并无其他侍妾,可见这丫头也颇得丈夫喜爱,但丫头毕竟是丫头,总不可能毫无破绽,上官武玥那等精明的生意人,又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
    怎么想这事都透着古怪。
    这本不关他的事,只不过离京前,父亲殷殷交代,已故的上官老爷不但是他朋友,在年少落难时,也曾赠银相助,算来也是对张家有恩。
    既然是恩人,他就没法对这件事情等闲视之。
    婚配千金,却娶来丫头,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何况这亲事一看就是为了生意着想--何府尽可用便宜的价格买入上官家的生丝,但将来却未必会把绣坊的生意交给这个“女婿”,上官府怎么看都是吃亏。
    总得弄清楚原因,他才能不愧对父亲的交代。
    花开手巧,没两日便将那荷包补好,命人送去张贾小住的别院,没想到下人来覆,请少夫人到鲤鱼塘,张贾想亲自谢她。
    她内心虽然有点奇怪,不过因为张贾这次是带着太妃口谕来的,自然非比寻常,不宜得罪。
    细想过后很快更衣,带着小冬小夏便出了小院。
    张贾早已经在鲤鱼塘边等着。
    见到她来,对她一揖,“谢过夫人。”
    “张公子客气。”
    “夫人请坐。”
    花开眼见亭子里烧了水在煮茶,而且连软垫都放好了,俨然是要谈话的阵伏,也不好就此离开,只好入座。
    张贾亲自给她倒了茶,“因为我生肖属虎,于是母亲给我绣了这个虎,希望保我平安,这小老虎已经多年不见,多亏夫人巧手,让我重见。”
    “举手之劳,公子毋须挂怀。”
    “夫人是举手之劳,我却是铭感五内。”
    花开微微一笑--铭感五内……是什么意思呀?
    虽然她进府后有一直在读书,但孕中身体倦怠,产后又每天只想跟儿子玩,已经很久没去上女先生的课了。
    偏偏这张公子一副京城官腔,动不动就说文话,她又不能说--哎,其实我不太懂,可否说直白些。
    真痛苦。
    “对了,听说上官公子来月要去黄河边的莘集村?”
    “是。”
    “可惜是为了六王爷跟王妃的喜服去寻染石,得快去快回,不然莘集村风景秀丽,倒很适合一游。”
    “张公子……可是去过莘集村?”
    “我妻子出身黄河北,每隔三年,我便会陪她回乡一趟,来往路上,总是会停宿在莘集村,因此多有了解。”
    张贾说完,喝了口茶,眼见“何小姐”神色变换,听见“莘集村”显得迫切又开心,已经知道自己所想的都是真的。
    这少夫人,就是何小姐的贴身丫头。
    有钱真正好办事,一锭金子,何府的小厮便偷来府中的下人名册,上面详细写了入府时间、买进银两、籍贯以及府中分派职务等等。
    何府几年前买进一个叫金花开的丫头,八岁,籍贯莘集村,上面写着原在厨房帮忙洗扫,年后因为小姐想要个伴儿,因此就把她拨了过去。
    张贾看完名册,立即决定用“莘集村”切入。
    测试结果就跟他想的一样。
    少夫人显得欣喜又开心。
    几乎是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何芍药,是金花开。
    不是何家绣坊的千金,是小渔村的小渔女,父母因河水泛滥身亡,姐妹卖身葬亲。
    “莘集村风景极好,我夫人特别喜爱村口那间老店的糖醋鱼,因此每回经过那里,总会住店,顺便解解馋。”
    花开听了,忍不住觉得亲切。
    村子其实不大,客栈也就一间,郑老板的糖醋鱼真的是远近驰名,娘也做不出那样好的味道。
    “我跟夫人最喜欢晚上在河口边散步,渔船刚归,就在那边鲜卖,让渔妇当场煮了,只要东西新鲜,可不用什么名厨调理,自然就是好滋味。”
    没错没错,她们莘集村的鱼是最好的。
    以前爹爹常说,现捕现煮,就算皇帝也吃不到这么新鲜的鱼。
    “记得村口附近还有片竹林,挺大的。”
    “是芒花山。”花开忍不住纠正他,但一说出口又后悔了--上官少夫人怎么会知道那么远的地方有什么。
    所幸张贾似乎不是很在意,跟着点头,“没错,当地人说是芒花山,筍子虽然不若京城的清脆,不过倒是有种竹香,很难得,还有,那里乌草汤味道真的很不错,我夫人很喜欢,不过真是贵,一碗甜汤居然跟两大包白米差不多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