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耽”误终身 > 第80页
    并不是不能让步,程续像放弃抵抗的兽,对他轻声承诺:
    “补给你,等你回到我身边,我都补给你。”
    ……
    今年的春天和往年总归有些不同,歇了几年的季节性反潮来势汹汹,墙壁、地面、天花,无一处不是湿漉漉的,就别说头顶上的那片天了。
    程续很久没见到周泽了,林熠倒是偶尔会见的,他是医院的VVVIP,想什么时候出现便什么时候出现。
    “胃疼”,特诊最后一个号,他坐在程续的诊疗桌前。
    血压体温一通量,结合半年的影视报告,程续用医生惯有的沉稳语气说,“得换人看,我给你找个神经科的医生?”
    “不换”,林熠冷着一张白苍苍的脸起身离开了。
    霏霏的细雨,程续撑把伞迈出医院的大门,林熠抄着裤兜站在两步开外,黑西装白衬衣,洇湿的头发和衣服,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是说不出的落拓。
    “没人接你?”程续走近他,将他罩在伞下。
    “我在等你”,他扭头看向他,无波无澜说:“心情特别不好,想要朋友陪。”
    一个病人,一个淋着雨的病人,曾经一个球队的人,一起打过架的人,执意要和他做朋友的人…
    程续脑子里提字符似的闪过一个又一个标签,慢了不止一拍说:
    “你得吃点东西,这附近没有像样的餐厅。”
    “不想吃”,林熠漠然望了望天际,这雨是他妈止不住了吗?
    程续把伞塞这人手里,说,“你要吃饭我可以陪你,你要不吃,我就先回去了。”
    “吃,”他拽住了刚准备抬脚的人。
    ……
    司机来得很快,黑色的轿车在城市的灯海和细雨中穿行不过半小时,缓缓停靠在一条小径旁。
    双开的铁门,门的两侧红砖白缝的围墙延绵十数米,层层叠叠的簕杜鹃爬满墙身。
    并不是程续上次找他的地方。
    没有恭迎的管家,林熠推开铁门带着程续穿过高树丛花,拂开拱形的铁艺花架下直垂数十寸的紫藤,再迈上几级石梯,推开了一扇双开的木门。
    空荡荡的三层空间,大面积的大理石、玻璃再配上黑白灰三色家具,传说中的性冷淡风,还是冷淡到没有朋友的极致版。
    “花园是我母亲的,这里,是我的。”林熠扔一双拖鞋在程续脚下。
    “你家没人?”让程续惊讶的不是这里的冷清和空旷,而是没个三五个人伺候的林少爷,今晚难道准备亲自做饭?
    “今晚没有”。
    林熠把昂贵的西服随手扔在门厅的条椅上,换好鞋靠在通往客厅的玄关柜上抱臂等他。
    程续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问:“怎么着,今晚你要变身吗?”
    在医院门口淋雨的林熠,全程阴着脸的林熠,就差在脑门上刻一条,“老子今天心情很不好,近我者死”的林少爷,笑了,说:
    “是啊,可能会吃人。”
    他往前跨几步,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昙花一现的笑意遁了,又是一张没有神采的脸:
    “你先坐坐,容我变身前先缓缓。”
    程续并没有笑,换好鞋走到沙发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沙发上的人。
    不过两秒,他俯身探了探的额头,这小子果真发烧了。
    “去把衣服换了,家里有退烧药吗?”他拽一把林熠的胳膊。
    闭着眼毫无生气地仰靠在沙发背上,林熠从嘴皮缝里断断续续往外扔:
    “头疼,胃也疼,你给我治治…给我做顿饭吧,白粥都行。”
    感情这是请个家庭医生上门还得包饭的意思。
    “你去冲凉换身干的衣服”,程续摸出手机打开外卖网站,“你想吃啥,我给你叫。”
    “外卖就算了”,林熠压根没睁眼,“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呆着就行。”
    吸顶灯照着一张灰败的脸,下午刚从医院迈出来的人,程续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但胃疼是真实的,低烧是真实的,情绪问题也是真实的。
    “我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程续认命地往厨房去。
    他真的会时不时觉得老程家和这周家上辈子有啥没结清的渊源——
    被姓林的抓着做了一年助教,给他家周泽补了两年的功课,被动也好主动也好因为两人都受过伤。
    这下好了,这两少爷发烧生病自己也算都伺候过了。
    ……
    比程续家客厅还大的厨房,冰箱在显眼的位置,拉开,是足够十人共餐的食材。
    “米在哪里?”程续扫一圈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几十个柜子,转头看向客厅。
    “我问问管家”,刚才还气若游云的人已经不知何时靠在了厨房门口,脸色依然难看,嘴角却是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
    开成免提的电话里传来老人恭敬的声音,“少爷…“
    “米在哪里?”
    刚才一秒响应的人在电话里沉默良久,答非所问地应,”少爷,您今天,有客人?”
    连在一起没有任何毛病的话,但却诡异地让旁人能瞬间听出藏着话外的不可思议和震惊。
    程续正在掀柜门的手瞬间一顿,转身过来看着林熠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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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小偷
    林熠脸上那点笑意散了,轻描淡写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程续没再追问,事实上他问出口就已经后悔了,能让一个人情绪糟糕成这样,还每年仅此一天的日子,能是什么日子。
    葱切丝,姜切片,蒜泥有现成的,程续埋头处理食材,不带情绪地对杵在门口的人说:“去冲个凉试一下物理降温,再这么折腾几年就该躺手术台了。”
    “那我得对你再好点,据你们院长说全院手最稳的人,可预见的江中一把刀,今后我最起码不用排队…”
    卧室应该是在楼上,林熠上楼时竟还在楼梯扶手的转角处探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一声:“真有那么一天,记得帮我把伤口缝粗旷一点。”
    上扬的声音,显出一副很期待的臭德性…
    粥水滚了一轮又一轮,鱼已经半熟,几分钟就能出锅的炒菜已经全部备好料,人还没下来。
    就当程续怀疑这人是不是晕浴室了准备再五分钟就上楼敲门时,林熠穿着一身黑的家居服下楼了。
    “晚上吃啥”,他靠在厨房门口漫不经心问。
    “有啥吃啥,而且必须得吃完,不许浪费”,程续把鱼从锅里端出来。
    不过再十分钟,三个菜碟半锅粥摆上台,林熠从酒柜端出一瓶红酒,一瓶白酒放桌面。
    程续冷眼看着他问,“没发烧了是吗?”
    成年人都有折腾自己的权利,他并不想管什么闲事,但这人在这么糟糕的状态下喝酒,他可能就有实施现场抢救的麻烦了。
    “今天,我无论如何是要喝两杯的”,木塞从酒瓶里弹出发出嘭地一声,他抬头看着程续,淡淡说:“真不行了,你看着随便救救就行。”
    ……
    圆桌,他在对着窗户的位置倒上一杯红酒,再给自己倒上半杯白酒。
    窗外斜风细雨,餐桌上一盏不甚明亮的氛围灯,高矮不一的两个水晶杯轻碰,发出“铮”一声脆响。
    仰头一口喝完杯中酒,转头再倒上了半杯一饮而尽。
    林熠伸手在芊细的红酒杯柄上轻抚两下,一双向来目下无尘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
    吁出口长气,他把脸埋在掌心重重揉一把,抬起头看着程续笑笑,说:
    “我变完身了,现在可以安心尝尝你的手艺了。”
    “好好吃饭,如果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给我电话,明天早上我三台手术,就先回去了”
    开酒、倒酒、林熠喝完两杯酒,全程不过十分钟,但每一秒都让程续如坐针毡。
    除了周泽,他并不想窥见任何人的痛苦,更不会想要陪伴,于他而言,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他都希望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