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略显不耐地打断了他：“这些，上次在电话里你已经说过了，没有你想象的这些。”
明显对他的答案所料未及，程续愕然道：“今后，还做朋友吗？”
周泽轻描淡写回他：“不了，我们这样的关系，继续再做朋友，对Mark太不公平了，实话讲，他挺介意你的。”
……
隔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程续的胸腔肉眼可见地起伏。
周泽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他却一句话都没有应。
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程续低头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项链——银色的细链，斑驳的齿轮。
他的目光垂落掌心，似不舍，又似决绝。
俯身在茶几上放下这条链子，他看着周泽，良久，开口说道：
“周泽，我曾经觉得遇到你是命运对我最大的善意…
从老程离开，直到刚才那一秒，你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甚至超过了我自己…”
他仰头深呼吸，强行将涌上眼眶的热意压了下去。
“你陪我度过了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你爱过我，等过我，因为我痛苦、孤独、甚至无助…
但我都还给你了…
无法理解同性之间的爱，经典的同志电影我一部一部看过去…
无法突破进入同性的心里障碍，我在脑子一遍一遍回放你的眼神、你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说，是周泽啊，不管你是男人、女人、只要是你，我都可以…”
眼泪再一次泛上他的眼眶，他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我全身心地爱过你，你的身体，你的脸，你说话的样子，你足够聪明的脑子…
这五年，不，这十几年，我没有比你少付出半分…
我对得起这份感情。”
……
程续停下来，直到涌动在眼里的情绪一点一点冷下去：
“把老程的口哨还给我吧，寄给我就行，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应该不会想要留在身边。”
转身的瞬间，他驻足，最后一次看向周泽，对他说道：
“我不恨你，会努力忘了你…
今后也会有新的爱人，会像曾经爱你一样，认真地爱他…
希望你能幸福。”
……
门咔嚓一声阂上了，一直紧绷在周泽脑子里那根弦彻底软下去，无数声音在他脑子里叫嚣：
世界末日吧，一起毁灭吧！
管他妈鸿昌能不能活下去，那十几万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干系？
还有老爷子，心脏病、中风后遗症、不能当饭吃的体面…凭什么要我来买单？凭什么？
他到底活到了八十岁，我他妈现在就想死！
周泽跌坐沙发上，慢慢躺下去，抬手盖住眼睛，眼泪没完没了地顺着掌缘往外溢。
……
从中午到傍晚，直至整个城市陷入死寂一般的深夜，周泽缓缓起身。
没开灯，他在沙发上摸到自己的手机，找到林熠的电话拨过去：
“林熠…”太久没发声的喉咙像刀片刮过砂纸。
“把你手里的那些照片都删了，如果哪一天，在任何一个场合再让我见到一次…”
他停下来，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
“你知道的，除了操蛋的责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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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贝勒爷
见周泽之前程续请了三天假，见完以后，他把假期延长到了一周。
再回到医院时，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一眼觉得这哥们儿和他们的程医生很像，再一眼，才发现此人就是程医生本尊。
这么多年，除了两次长度失控以外，程医生从来没有换过发型，规规矩矩的中长发加上偏浅的瞳色中和了他五官和脸型的锐气，再加上宽而长的双眼皮，总挂着点笑的唇角，他给人总体感觉是温文儒雅好相处的。
不过一周不见，不过换了个发型，剃了板寸瘦了一圈的他，视觉攻击力爆表，简直就是行走的吸睛兽。
去一趟食堂回来，整个医院的单身女孩儿都有点吃不下饭了，向来话题度高的程医生彻底粘在了大家的口舌唇间：
失恋了？还是换人了？
瘦不少，失恋的可能性大一点。
之前据说对象是个男人？上次住院的时候两大帅哥贴身伺候，其中一个还每晚过来陪床…
以前喜欢男人说不定今后喜欢女人，程医生这一款必须男女通吃…
听说楚院长的女儿喜欢程医生，上次住院，成天往病房送水果…
算了算了，程医生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轮不到我们这些平庸之辈，散了吧散了吧…
别这么看不起自己，说不定今后他瞎呢？
……
下诊回来的王主任推开门的刹那也是眼底一震，换个发型而已，穿衣打扮丝毫未变，但他总感觉这小子变了，而且变化很大。
王主任走近，在程续的桌对面坐下，狐疑的眼神在他脸上滚了好几圈，这才开口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请假的时候问你也不说。”
“我和周泽分手了。”
“什么？”王主任伸长脖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为什么？”
“缘分尽了吧！”程续的声音轻飘飘的。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么多年，我看得出这小子对你那是…”
注意到程续一瞬苍白的脸，王主任噶然而止，顿了好一阵儿又才问：
“你情况怎么样？需要我做点什么吗？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或许他有什么难处不方便对你说的…”
“没有误会，我也不希望您给他打电话问这件事情”。
沉默片刻，程续据实说道：“我上周过得不怎么好，但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了，今后，希望您在我面前不要再提到他了。”
……
傍晚的最后一位病人是林熠，开口不是谈自己的病情，而是评头论足：“从见你第一面开始，第二次短发…啧，挺适合你。”
“第三次，”正在写病历的程续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说：
“我一个消化外科的医生给你看了五年的胃病，毫无进展，换人吧，需要手术再找我。”
“不懂什么叫安慰疗法吗？毫无进展就是最好的进展，换人，我早躺手术台上了。”
林熠偏头看着程续的脸粲然一笑，“看出来了，你今天心情不好。”
程续不再搭理他，收好东西往办公室去，林熠抬脚跟上他，抱臂倚着门框冲脱下白大卦的程续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不吃”，程续在简易的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夹克。
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林熠执意堵着门，“饭总要吃的，你比上次见面瘦不少。”
“林熠，”程续定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招惹我。”
……
换身衣服，程续去学校跑了十几圈，再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八点，丝毫没有胃口，他拿本书强迫自己开读。
没读上两行字，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拉开门，竟是林熠。
不待他开口问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林熠主动提供了答案，“问你们院长要的地址。”
再想开口让他滚回去，林熠又抢先说了，“心情不好不喜欢人招惹是吧…那狗呢？”
程续下掠的眼皮抬起来，目光冷冷落在他脸上：“恕我眼拙，但你和狗的差异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林熠无语地看他一眼，弯腰把身旁一个登机箱大小的笼子提到他眼前。
顶着一头一身的金毛，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借着屋内外的灯光好奇地看向程续。
一人一狗看对方都很新鲜。
“你俩能不能让我进门再对眼，这笼子加这狗子可不轻。”
程续下意识侧身让他进了门。
……
林熠蹲客厅三下五除二把笼子拆了，拼成一块正方形的垫子。
这狗子的性子大约也随他主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侵略性也强，小小一只落地就开始拓展自己的地盘，一摆一摆往厨房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