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送他上绝路。”司狂澜看着趴在窗上的它,忽然说道。
所有人都听见了。桃夭跟柳公子还有磨牙,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看着这只白到发光的“乌龟”。
乌龟沉默许久,说:“我曾经想的是,等这个孩子成婚生子,或者再遇到一个或者几个李火牛,从此不再孤单地守着昼夜四季的时候,便能离开他去过我的日子了。我一直记得当年他把我从渔人手里救下来的眼神,又清澈又善良。虽然我并不需要他救我。但既然遇到了,留一段时间也无妨。”它绿豆大的眼睛里有一些怀念,更多的是矛盾,“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取过任何人的性命。想都没有想过。我的生活跟杀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狂澜却道:“你留在他们父子身边这么多年,应该习惯了才是。”
“永远不会习惯的。”它看了司狂澜一眼。
“你后悔了?”桃夭走过来,“可就算你现在求我不要杀他,我也不能答应你了。这件事太过凶险。”
“你杀应凡生我一定会后悔。”它看着渐亮的天色,“但应凡生已经不在了。在他将应家先辈遗骨化成灰烬的那一晚,应凡生便杀掉了自己。”
众人皆沉默。
这样一件事,谁又能视而不见,置之度外呢。
司狂澜当然不会放桃夭他们独自处理,且算他自找来的是非吧……
此刻,床上的孟老先生居然打起了呼噜。司狂澜回过神来,对罗先几人道:“你们既在这里,倒也算一件好事。若不怕麻烦,或可助我一臂之力。然此事颇有蹊跷,连我都没有十足把握处理妥当,你们虽有职责保护无辜,但也没有必要为我这闲人犯险,不必勉强。”
“不光助他,是助我们,我们!”桃夭赶紧指着自己,又瞪着罗先,“你呀,上回我帮你料理了段青竹的事,你还吃了我的咸鼠,怎么也该还个人情吧!”
罗先皱眉:“那妖怪不是还你了吗?”
“人情没还呀!”桃夭又指着猫说,“还有春花你,不要以为只是盖个章就完事了,我可是拿了命去帮你的鱼的。”
猫半眯着眼睛道:“你就这么没有自信?非要拉着我们才能壮胆?”
“果然猫不会说人话。”桃夭嘴角一扬,“保证夜宴宾客们的安全,本就是你们狴犴司的公务,不然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看风景吗?”
猫哼了一声,不理她了。
“二少爷,你开口,我们自是愿意鼎力相助的。”邱晚来当然不会拒绝,只是问道,“但你好歹要同我们交代明白啊。”
“是啊大人,我们现在一头雾水,你……”
罗先话没说完,朝南的窗户突然发出一声响,一个小石子儿打到窗框上。
“哎呀,他们还在呢。”桃夭一拍脑袋,忙跑到窗边朝下一看。
窗口下头是迎宾馆的后巷,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驾车的可能是磨牙……仍着女装的柳公子冲着楼上压低声音吼:“还在磨蹭什么?人呢!”
邱晚来他们过来往下一看,皱眉:“这又是谁?”
当司狂澜说这位“上官夫人”和抱着狐狸的小子也是司府的杂役时,另三人面面相觑,邱晚来忍不住道:“二少爷似乎对司府中人的要求低了许多啊……”说罢她又瞟了桃夭一眼。
桃夭不客气地瞪回去:“你是说你家前大人眼光不好啰?那你还如此崇拜他,你要求也很低啊。”
“我几时说过大人……二少爷他眼光不好了?我说的是你们,一个个都怪里怪气的样子!”
“能有拿糖水做毒箭乱射一通的人怪?”
“好大的胆子,一介草民竟敢对本大人无礼!”
“生气啦?有本事抓我回去坐个牢啊!”
她们两个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其他人十分无奈,这哪像要办正事的样子?
柳公子挤到她俩中间,指着自己:“牺牲最大的人都没有发牢骚,你们吵个什么劲?”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看着被迫扮俏的柳公子,桃夭忍不住又大笑出来,说:“想不到你扮上也是个绝色。”
“这件事给我记上。”柳公子白她一眼,“让你扮你不扮,我能有什么法子!”
“好事都得留给你呀。”桃夭吐舌头。
磨牙深深叹了口气,躲在他背后布囊里的乌龟也叹了口气,心头难免有点所托非人的不安。
司狂澜看了看床上,对邱晚来道:“当务之急,是先将这八位宾客秘密送出青垣县去,可先安置在烟霞林驿馆,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守着,待事情解决之后再放他们返家。”他想了想,看向他们三人,“你们需知,除了我们几人,无人会再去赴宴。”
邱晚来不解:“如此大费周章,夜宴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