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一身水蓝氅衣的蓝烟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沉玉，微微勾起嘴角。
“我早同你说过，那位是不好相与的，你偏偏不信我的话，如今撞了南墙也该回头了吧？”
沉玉微微抬眸，水蒙蒙的眼睛看着歪在榻上的蓝烟柔，眼中盈满哀求。
她身边的侍女早已换了一波，从前与沉玉熟悉的几位都不见了踪影。
“姑娘心善，奴婢便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像姑娘这般心善，若非看在她是叙王妃的份上，奴婢又怎会前去道歉？谁曾想她竟那般折辱奴婢，政治牵连姑娘……”
后面的话她不必说，蓝烟柔也能想象到秦落月是如何咬牙切齿骂她的。
可秦落月越是咬牙切齿，她便越痛快。
视线扫了一眼沉玉，蓝烟柔挥手，“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那可是叙王妃，我也不知该如何接你的话。”
“叙王妃又如何？”沉玉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谁不知道离京城之前叙王才被禁足？”
“住口！”蓝烟柔呵住她，让自己身边的婢女去外头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才恶狠狠的盯着沉玉，“你想死可别拉着我。再如何，那是王爷，岂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随口议论的？”
“奴婢知错，请姑娘责罚。”沉玉乖巧垂头认错。
“罢了，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这次也是口不择言，日后注意便是。如今卖身契已经给你了，你日后可以有打算？”蓝烟柔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看向沉玉的目光多有深意。
“奴婢……还想在姑娘身边伺候。”沉玉看着蓝烟柔，泪眼连连地哀求道。
蓝烟柔自是不相信她跟了连遇青还愿意回来伺候自己，讽刺笑道：“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奴婢，如今你是清白身，连大人又对你有意，恐怕过不多久，我就该称你为连夫人了。”
“姑娘明鉴，世间男子多薄情，奴婢有没有姑娘这般的姿容与身家，哪里能守得住连大人？倒不如跟在小姐身边来的自在安稳，也不必被人奚落折辱。”
她这么一说，蓝烟柔才想起，沉玉如今是连遇青的人，可秦落月不给连遇青面子，若是被沈叙白知道，不知在兄弟和王妃之间他会选谁。
想到这，蓝烟柔笑意越发阴沉，她冲沉玉勾勾手：“想留下来也不是不成，何必哭成这样？既然叙王妃不认你的歉意，那你就去找叙王殿下再道一次歉。叙王宽和仁厚，定不会与你计较的。只是你得说清楚与王妃道歉时的情形，可别让他误会了。”
沉玉心意微动，心领神会，点头应下，跟在青瑶身后离开了帐篷。
青瑶是蓝烟柔如今的侍女，从前是沉玉手下的一等丫鬟，纵然不曾得到沉玉苛待，但她犯错时，沉玉对她也未曾手软，心中到底存了一抹怨气。
看出青瑶的怨憎，沉玉抹下手上的青玉镯子，牵着青瑶的手，往她手上一套，露出笑容讨好她，“这镯子放我手上是糟蹋了，合该配你的脸面才是。”
“沉玉姐姐客气，妹妹哪敢收姐姐的礼？”青瑶推拒一番，到底将镯子收下来。
“我如今不是姑娘身边的大侍女，哪里敢担待你这一声姐姐？往后该我换你青瑶姐姐才是，只是你别嫌弃我将你叫老了就成。”沉玉放低了姿态，看得青瑶心满意足。
又说了几句好听话，将青瑶哄的心花怒放，沉玉才小声问道：“青瑶姐姐，往后去我也是要在姑娘身边服侍的，我断不敢抢了你大侍女的位置，只求姐姐给我透露透露，姑娘如今都与谁家交好，也省得日后服侍出了错。”
一想到沉玉还要向自己讨教，青瑶更是乐不可支，霎时便端起了架子，摆出一副教训的姿态来。
“小姐虽然答应留你在身边，可究竟是不是让你在身旁伺候还不一定呢，你打听这些作甚？等小姐定了叫你做什么你再询问也不迟。”
她这么说，沉玉也没有多问，青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虽然沉玉如今不在小姐身旁伺候，可是青瑶往常见惯了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如今见她不说话，心底还是没由来恐慌，又想起沉玉身后还有个蓝烟柔做靠山，青瑶不由暗恼方才的趾高气扬。
她轻咳一声缓缓道：“按理我是不该告诉你的，可未免你出错还是透露一些吧。小姐如今不与威远侯府来往，但仍旧与刑部尚书家的郑小姐有往来……”
她且说着，沉玉默默听着，直到靠近叙王的帐篷，二人才住了嘴。
“多谢姐姐，今日姐姐相助，沉玉定当记在心上。”沉玉转身冲青瑶福了福身。
这般低姿态更让青瑶放心，心满意足地回去回小姐的话。
回到蓝烟柔的帐篷，青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边给她捏肩捶背，一边轻声细语，“姑娘，方才沉玉向奴婢打听您的近况，奴婢给绕过去了，她也没多问。”
蓝烟柔瞥了一眼身后老实的侍女，微勾唇角，“这才哪到哪？你且等个两三天再同我回话。”
沉玉的卖身契都已经不再自己手中，蓝烟柔又如何敢信她？之所以将她留着，不过是因为日后若有什么事要她去做，没有卖身契，沉玉也就与蓝家没关系，即便东窗事发，也跟她扯不上牵连。
这厢蓝烟柔的算盘拨弄得叮当响，那边帐篷里，秦落月听完沉玉的叙述，也让她稍安勿躁。
“你如今卖身契不在她手里，她不可能全信你。”秦落月看得清楚。
“可这般一来，要什么时候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沉玉也心知肚明，想了又想，遂咬咬牙道，“既如此，我便再将卖身契递上去，我这般主动，她应当会信我的。”
这是最好的法子，但也有风险，若是蓝烟柔假意收下卖身契，反手将她打发出去，到时沉玉可就麻烦了。
“你别急。”
秦落月柔声安抚住她，拧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眼珠一转，明眸清亮。
“这卖身契是要递上去的，只不过未必要给你的卖身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