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的温言软语听在耳中，秦落月很是受用，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自己的到来不是什么上天的馈赠，是因为沈叙白和蓝烟柔杀了真正的秦落月。
这并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想到身上压着的那条人命，秦落月噌地站起身，脸色不佳，朝后退了两步，“可别在我耳边说这些有的没的，对我没用。若真是有那心思，不如过来帮我抄两篇律法。”
说完她便回到书案前拿起笔，可是半天也没落下一个字。
她这变化着实突然，但细细想来又有迹可循。
每一次她脾气的转变都与感情有关。
沈叙白沉默片刻，手微握成拳，缓缓走到他身旁，“落落，是因为她吗？”
她……
秦落月眸光一暗，虽未回答，但也证明了沈叙白的想法没有错。
那条命横亘在他们之间，纵使秦落月对沈叙白有那么点心思，却也还是觉得别扭。
她不介意用别人的身体和沈叙白在一起，可若代价是这个人的命……哪怕只是灵魂，都令她觉得森然可怕。
“或许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她放下笔，摩梭指腹，“我终究是没有办法接受，有一条命横在我们之间。现在我还是你的王妃，若有朝一日她回来了，她仍旧是你的王妃，可我却是孤魂野鬼……”
“她不会回来。”
沈叙白揉了揉她的手，似乎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天意无常，谁知道她如今在哪？”秦落月抽出手，别开视线，“是我过不去那个坎，与你无关。”
她生于那个和平且较为平等的年代，人命大过天，纵然见惯生死，可当事情与自己休戚相关时也无法蒙骗自己。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羡慕师姐，至少师姐的身体是自己的，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也不用担心还有一条命压在自己和沈叙白的身上。
她若是想和沈叙白在一起，就必须得过了这条命的坎儿。
帐篷陷入沉寂，一股撕扯的静默悄然流淌。
沈叙白不知几时离开的，只是从这天起，秦落月便很少看见他，她自己也因为来了葵水不想出门，索性在帐篷里不见客。
但想来的自然拦不住。
“这几日怎么没瞧见王爷？”容瑰郡主携手昌平郡主一同前来，也算是围场的一道奇观了。
“他公务繁忙，京中的事情也要送到猎场给他处理，忙得脚不沾地，见不着也算正常。”秦落月轻巧的搪塞过去，笑盈盈反问道，“我还没问你们二人过来做什么呢。来围场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来看我，当真是没诚意。”
容瑰郡主谢梧与秦落月还有些交情，昌平郡主王翎则较为尴尬，毕竟她与这二人先前还算有过节呢。
“哪里是我们没诚意？自打回京，你不是被禁足，就是与琪格在一起……”容瑰撇撇嘴，揪着袖子刚开口就被昌平打断，顿时想起外面传的那些话，不由闭嘴。
“怎么了？难不成外面又有关于我的什么传闻？”秦落月见她们停顿，更加好奇。
知道自己嘴笨，容瑰索性不开口，昌平便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争吵，上不得什么台面，就不告诉皇嫂了。”
“你们若不这么说，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可你们这么说，我反而觉得不对劲。”秦落月笑了笑，眯起杏眼，身上陡然多了些清冽的气质。
两位郡主看向她，有一瞬间仿佛以为自己看见了皇兄。
到底是没撑得住秦落月的凝视，昌平便整理了外头的留言，一一转告给她。
“那蓝烟柔不知给琪格王姬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两日除了她，便没见琪格和谁走得近。你又这么多天没出去，外面便有传闻是你和琪格闹翻了，还牵连了罗姑娘。”
原本就是女儿家之间的龃龉，且这只是传言，也没谁到他们面前来说，就算他们想发作也找不到由头，所以这才找到秦落月，想看看她和琪格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昌平和容瑰担忧地说完，秦落月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多谢你们关心我，不过这些事情我不放在心上，她们说再多也没用。我和琪格之间是有一些事情，但并未到他们说的那样不相往来。她本就是孩子心性如今没了我的陪伴，自然要去找新的玩伴，不是很正常吗？你们若是替我打抱不平，不妨多陪陪她，想来陛下也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的。”
她说完，昌平郡主深以为然得点头，只有容瑰郡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还是我那个皇嫂吗？怎么突然这么……这么……”
“这么顾全大局？”
秦落月接过她没说完的话，容瑰尴尬地点了点头。
以她对皇嫂的了解，皇嫂虽然明事理，但却不在意朝政，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更何况，皇嫂本就讨厌蓝烟柔，怎么可能让琪格同蓝烟柔做朋友？
不对，太不对了！
秦落月却只是笑，“我最近身子不舒服，有人陪琪格不好吗？”
不好，太不好了！
但容瑰也只是想想，没有说出口。
昌平见秦落月神色不对，安慰几句便把容瑰拉走了。
出了帐篷，容瑰撒开她的手，“你这么着急把我拽出来做什么？外面那些更过分的谣言都没传入皇嫂的耳中，若是叫她知道皇兄为了蓝烟柔去大昭寺祈福，她还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那就更不能让她知道了。”昌平咬牙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没瞧见她神色不对吗？她哪里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才对。皇兄这些天来来回回多少趟，我们这些外人都知道，她一个枕边人竟会不知？”
闻言，容瑰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震惊得不敢说话，“那我岂不是又引起皇嫂的伤心事了？”
“他们的事情旁人可帮不上忙。”昌平无奈，低头抚平裙子上的褶皱，眉头皱到一块儿。
二人离去时，昌平远远瞧见沉玉站在林子里看自己，她却没有走过去，目光一冷，随容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