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

    底下乌泱泱站了一大排天兵天将,哪吒就站在玉阶前。

    他将她放在了肩上,少年的肩不算宽厚却有力,才抚慰了一点她紧张的心,下一刻就又被底下洪亮的声音吓掉了半边魂。

    “三太子好!”

    喜恰差点没站稳,扒拉着哪吒的衣角,她不太好啊!

    底下的天兵天将都是真心实意服哪吒的,一板一眼听着哪吒指挥,各个练得都很认真。

    哪吒带兵时更是神[se]认真,压根再没心思顾着她,带着她在一排排凶神恶煞的甲胄中穿行,直到午时方又想起她来。

    “一会儿下界去。”倒不是想起照顾她来,而是起了除妖的兴致,要她注意听。

    喜恰晕乎乎,一堆晃眼的盔甲叫胆小的鼠心惊[rou]跳,她茫然问他:“什么?”

    “去除妖。”哪吒的声音甚至染上点雀跃。

    没等她反应,他将她轻轻揪下肩膀,又团回自己手心,放进袖中,风风火火点了兵便往凡间跑。

    张扬的小少年,行事利落干脆且夸张,打定了主意谁都拉不回。

    一行人下界直剿灭了三十二个妖洞,还算意犹未尽,一扬袖摆,却瞧见袖子里的小白老鼠软绵绵瘫着,怎么看怎么没劲。

    哪吒持着紫焰火尖枪的手才算一顿,手腕一翻,枪收了回去,抖抖袖子将她放出来。

    “你怎么了?”

    “我......”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喜恰微微睁开眼,方才满目晃着触目惊心的红[se],阎罗地狱现场,太吓人了,她已经吓得浑身软了,哆哆嗦嗦不肯再理他。

    “喂,软软。”哪吒又喊了她一声,“你瞧没瞧见我方才除妖的模样?”

    一定很威武,担得小白老鼠[jing]一句“壮士”。哪吒想着,自己先微微扬起唇角,她得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主人,怎么想都是她赚大了。

    喜恰有气无力掀开眼皮,竟从少年得意雀跃的神[se]里瞧出了他的意思,附和他:“厉害,威风,英勇神武。”

    也难怪她看出来,实在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太好懂了。

    “......”

    哪吒这才察觉她的声音不太对劲,含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迟疑一瞬:“你在害怕?”

    此刻稍微认真注意了,才发觉她是真在害怕,一小团缩在他手心里,怎么都不肯再说话了。

    红袍小少年觉得有些讪讪,只得鸣金收兵,袖子一抬,将妖洞里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都祛除了,只余下一阵轻淡的莲香。

    “这样好些了么?”

    见喜恰仍是恹恹地,他复又将她拉到洞外,她还是没什么动静。

    几个将领正面面相觑,都纷纷好奇盯着他掌心的毛绒绒,他一扬下巴:“回天庭吧。”

    ......

    天庭依旧一派祥和安宁,喜恰神[se]恍恍惚惚,总算缓过来一些,窝在哪吒袖子里不肯动。

    哪吒方才离开了演武场,又抬起袖子,问了她一遍。

    “现在好些了么?”

    见他也不是故意的,喜恰原也不是真生气,只得瓮声瓮气,老老实实回他:“好多了,就是觉得浑身发软。”

    那应当还是吓着了,哪吒一噎。

    他才和李靖较量说自己会将小白老鼠[jing]养好,可不能出了差错,真把她吓出了问题怎么行。

    “回去歇息歇息吧。”他难得放缓了声音,“睡一觉会好些。”

    虽然他也没被吓到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但见过母亲这样哄亲妹妹李贞英,总归没错。

    化形

    喜恰窝在他袖子里,被哄后还是放松了不少。

    “嗯。”就是觉得身上又热又软绵绵的。

    哪吒带她回云楼宫,一步步走进潋滟[bo]光的水华苑里,馥郁莲香窜入她的鼻尖,叫人昏昏[yu]睡。

    察觉哪吒轻轻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里,喜恰又觉得这个三太子还算是贴心的。

    没过一会儿,他又端了个果盆来,垫了软垫,嘱咐她:“你还是睡这里吧,我不喜欢别人躺我的榻。”

    “......”

    她是真困了,掀掀眼皮也没能起来,随他折腾了。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见了很多在灵山的事,佛子为她赐名,教授佛法。

    那双珠白玉润的手轻柔托着她,细声嘱托着:“灵山清寂,却有你这样明快和悦的小灵兽。既然伴过我长夜一场雪,我也为你赐一名,助你修行,得成正果,便叫‘喜恰’吧。”

    “喜恰”,和悦可爱之意。

    原来是在雪夜里赐她的名,好缘分,灵山很难得下雪的,但她瞧见过,很喜欢那样的白茫茫一片......

    “软软!”

    忽闻一声微怒颤栗的声音,才在梦里的小老鼠[jing]乍然惊醒,茫然四顾,原是明亮鲜艳的红衣少年在床头颤声指着她。

    喜恰微微眯起眼,不明所以:“啊?”

    哪吒骨节分明的手指着她,原本如玉白皙的脸庞蓦地漫上些绯红,像一朵倏尔绽开的娇艳花朵,从脖颈到耳尖。

    喜恰仍眯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小少年怎么变得更小了些......

    还没想明白,兜头一截鲜亮的红绸罩下来,将她满身满头都裹住了,她从一只鼠变成了一个茧。

    “唔唔唔——”好端端的,他干什么呀。

    始作俑者哪吒三太子轻轻呼出一[kou]气,没靠近她,反倒往后退了一步,问她:“你怎么回事?”

    喜恰更懵了,什么怎么回事,她才想起身,又被红绸绊住,头差点磕到床脚。

    “哎哟......”嘶,突然变得不灵活了是为什么。

    哪吒手疾眼快托住她的脑袋,原本对她来说很大的手掌忽而只能支住她的头,她才发觉了不对劲。

    “我......”喜恰的声音带着一点喜不自胜的颤抖,“我修成人形啦?”

    托住她的手却倏尔一僵,手的主人哪吒太子轻轻嗯了声,又迅速将她放回床上。

    “修成人形不过开始,往后还有许多要修行的功课。”他正[se]着,不过脸上还有一丝未褪去的绯红。

    喜恰陷在化形的喜悦里,没有人分享,便想分享给面前的人,手微抬想试试抱着人是什么感觉,却发觉自己仍被红绸缎桎梏着全身。

    “什么意思呀?”她微微撇嘴,在床上挪动,“小主人,你倒是放开我。”

    哪吒耳根又红了,抿了抿唇:“不行。”

    “为什么?”她就是化个形,又不是不会走路了,她不只会走路,还行动敏捷,一下就可以扑他满怀。

    喜恰刚要将这番话美化矜持一点说给哪吒听,却察觉哪吒整张脸都红透了。

    糟糕,不会是她方才无意识将话说出[kou]了吧!

    “小主人,我不是那个......”喜恰只得支支吾吾,有点心虚。

    却见少年一脸正气,不过整张白皙的脸都如血玉透红,沉声指责她。

    “小老鼠[jing],你化形都不晓得穿件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