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曾许诺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来个妇人围在一个大扁箩前,扁箩中有十几堆颜色各异的蚕种,阿珩一个个拿起来细讲。

    “大荒内最常见的蚕种有桑蚕、柞蚕、蓖麻蚕、木薯蚕、马桑蚕、樟蚕、栗蚕、樗蚕、乌桕蚕、柳蚕、琥珀蚕……大部分顾名思义就可以明白这些蚕主要吃什么。不同的蚕种用途各有不同,比如蓖麻蚕茧不能缫丝,却能做绢纺,而这个金黄色的蚕种是琥珀蚕,以楠木叶为食,丝质坚韧带琥珀光泽,只是产量低,用来制作上等衣料……”

    妇人们拿着蚕种一边仔细辨认,一边低声讨论。

    阿珩走到一旁的竹席上盘腿坐下,筛选着村人们收集来的野蚕种,因为耗神耗力,天气又热,不一会已经是一额头的汗。她随意擦了下额头的汗,正想找水喝,一碗水递到了眼前。

    她以为是哪个妇人,随手取过水碗,一口气喝光,笑道:“谢谢。”侧身递回水碗,却看见是少昊。

    他半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筛选蚕种,而院子里的人不知何时早走空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阿珩十分意外。

    “今日朝中没什么事,我去外面的村子里走了走,听说家家户户都可以免费来领蚕种,正好顺路,就来看看你,看到你正在给村妇授课,听着很有意思,我就站在外面一块听了一堂课,真没想到小小的蚕都有这么多学问。”

    阿珩一笑,低头继续干活。

    少昊问:“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你忘记父王和王后赏赐的东西了?一些有特殊标志的王族用品,我命半夏都收好了,别的东西扔在库房里也是落灰,不如拿出来雇人收集野蚕,培育蚕种。”

    “难怪十里八村的人都在称赞父王,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用的是父王赏赐的东西,当然是父王的恩泽了。”

    少昊低声说:“谢谢你。”

    阿珩看少昊神色消沉,似乎刚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他不想说,阿珩也不方便主动问,指指面前的蚕种,“帮我筛选蚕种,你用灵力探视,如果蚕卵健康强壮就留下,如果不好,就不能养,只能放回野外。”

    少昊盘膝坐到阿珩身旁,开始干活。他灵力高强,蚕种从他手里经过,自动分成了两拨,做起来丝毫不费力,阿珩索性偷懒停了下来,一边纳凉,一边只看着他挑选。

    少昊问:“昌意的婚期定在明年春天,青阳已经派了使者来,向父王请求明年接你回轩辕,参加昌意的婚礼。”

    阿珩大喜,“父王怎么说?”

    “父王答应了,命我陪你一块过去,拜见岳父岳母。”

    阿珩想到四哥的婚事,想到可以回家,心情十分愉悦,眯着眼睛看着树顶灿烂的太阳。

    他们俩不说话了,外面乡村里的声音开始分明。耕牛犁地的声音,顽童追逐的声音……阿珩想起了九黎,马上就是九黎山中桃花盛开的日子了,朵和金丹是不是已经儿女成群?是不是仍会在一个夕阳洒满江面的傍晚,高唱着山歌

    ,倾诉着对彼此的情意?

    少昊问:“在想什么?”

    阿珩轻声说:“如果永远不要有战争,可以永远这么安宁就好了。”

    少昊柔声说:“会的,一定会的。”

    阿珩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神农国最近怎么样了?”其实她是想知道蚩尤最近怎么样。自从嫁到高辛,身边不是被俊帝的探子包围,就是被黄帝派来的侍女包围,阿珩几乎与世隔绝,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

    “很有意思。”

    “嗯?”

    “蚩尤利用祝融去攻打潼耳关的时机,建立了一支军队,刚开始只有几十人,还都是九黎族的男儿,蚩尤贴榜在整个神农征召勇士,不论出生贵贱,门第高低,短短几月后就变成了五百人,祝融在潼耳关坐不住了,可榆罔命他守关,明里是在嘉奖他,维护他的战功,实际是阻止他回去阻碍蚩尤的事,祝融现在有苦说不出。”

    阿珩不禁笑道:“等于是把祝融变相发配边疆了,这么阴的招数可不像是榆罔的主意,肯定是蚩尤的意思。”

    少昊却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大半晌后,低声说:“刚才在大殿上我被父王训斥了。”

    “为什么?”

    “说起来十分复杂,一言难尽。”

    “你可以慢慢说,我有很多时间。”

    “神农和高辛作为上古神族,几万年下来,门第森严,为了维护本族的利益,甚至禁止不同门第的人通婚。前代炎帝想娶出身低微的炎后都十分困难,后来假托炎后是赤水氏的旁支才勉强完婚,因为炎帝吃过这个苦,所以他在位期间,一直在努力打破门第限制,可几万年的积习,若真想改革必定是一条血腥之路,炎帝本性仁厚,没有那么大的狠心,所以他再努力,也只是改了一点表象,无法撼动根本。但蚩尤和他截然不同,蚩尤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惜血流遍野,神农在他手里一定会改头换面。轩辕就不用提了,本就和我们截然不同。”

    “是的,轩辕和你们截然不同。”阿珩的语气中透着骄傲,“我发现高辛的仕女们品评一个男子时,不是谈论他的品德才华,而是先谈他的门第和血统,似乎只有出生在一个好的门第,拥有高贵的血统,才值得嫁,这些看似是闺阁闲话,却反映了很多问题。我们轩辕虽然也不可避免受到你们这些大神族的影响,可我的父王说过,神、人、妖只是上天给的种族不同,没有什么荒唐的高贵和低贱的区别,都平等。不管他是人是妖,他的尊卑贵贱只由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决定。在轩辕,不管你是神族,人族,还是妖族,不管你生在大家族,还是出生寒微,只要你有才华,就会受到大家的尊敬。”

    少昊说:“到现在为止,高辛依旧意识不到自己的弊端,还沉浸在上古神族的自满中,就连父王都没有察觉到神农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他们都只把蚩尤和祝融的争斗看成了简单的权力之争。我今日在朝堂上说蚩尤和祝融的争斗其实是两个阶层的斗争,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改革,父王就很不高兴,说礼仪尊卑是立国之本,我却妄谈

    改变。”

    这些事情,阿珩也帮不上忙,只能宽解道:“慢慢来吧,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少昊叹了口气:“希望能让父王慢慢明白吧!如果高辛再这样墨守成规下去,迟早要亡国。有时候我真有点羡慕蚩尤,无所顾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珩凝望着远处,默不作声。

    少昊筛选完蚕种,对阿珩行礼,“王子妃娘娘,我的活已经干完,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阿珩笑道:“好。”

    阿珩和少昊同乘玄鸟回去,阿珩想到四哥的婚事将近,盘算着应该给未来的嫂子准备个见面礼。

    少昊看她一直不说话,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给嫂嫂送个什么礼。”

    “你可打听了她的喜好?”

    “不知道,四哥那性子呀!问十句,他回答半句,我在他耳边唠叨了一天,只打听出嫂子是当地大姓濁山氏。”

    “神农的九黎、轩辕的若水,都是民风质朴彪悍的地方,只敬骁勇的英雄,你这个嫂子可不仅仅是出自大姓濁山氏,她是若水未来的女族长。”

    “啊?我四哥要娶若水的女族长?”阿珩眼睛瞪得老大,“我一直以为四哥会娶一个温婉柔丽的女子,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上了个女中豪杰!”

    “你想送什么礼给女英雄?”少昊笑。

    阿珩想了一瞬,眼睛一亮,歪着脑袋看着少昊,笑得贼兮兮,“自古英雄爱名器!最好的礼就要麻烦名闻天下的打铁匠少昊了,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听说他从不打造兵器。”

    “他倒也不是不肯,不过……”

    阿珩紧张地问:“不过什么?”

    少昊仰头看天,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过,当年白拿了你的雌酒方,这个就算是回礼吧!只是时间有点紧,一年时间只能打造一把贴身的匕首。”

    阿珩松了口气,激动地直摇少昊胳膊,“谢谢,谢谢,谢谢……”比自己收了少昊的好处还高兴。

    少昊笑,“你们兄妹可真像,都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搜罗给对方。”

    阿珩倒不否认,笑眯眯地点头,“四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青阳呢?”

    阿珩笑容一黯,低声道:“大哥和父王很像,都是以大局为重。”

    少昊想说什么,却又只是苦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夜晚,阿珩坐在榻上,膝上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衣袍。她的手从衣袍上轻轻抚过,当日神农山上,蚩尤让她许诺年年四月初八,相会于桃花树下,她告诉蚩尤,只要你每年都穿着我的袍子,我就年年来见你。言下之意,已是暗许了一生,蚩尤听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所以狂喜。

    和少昊成婚以来,她身边一直有侍女监视,而蚩尤那边,估计也是危机重重,她根本不敢给蚩尤任何消息,否则万一被发现,不仅会牵累母亲和四哥,还有可能把蚩尤陷于绝境。

    如今大概因为和少昊成婚日久()?(),

    传回去的消息都很让黄帝满意?()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黄帝对她渐渐放心(s)?(),

    侍女们也习惯了她走来走去的忙碌()?(),

    没有以前那么警惕。

    明日要去人族的村寨看蚕,应该能找到机会让阿獙把衣袍偷偷带出高辛,送到蚩尤手里,蚩尤看到衣袍就该明白她想说的话。即使一再小心后,仍不幸被不怀好意者撞破,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一件衣袍。

    过了两日,阿珩向俊帝上书要去高辛的最北边传授养蚕,因为路途遥远,不能当日赶回五神山。

    这段日子来,轩辕妭在民间的所行所为,俊帝一直看在眼里,百姓对他的赞誉也自然全部听到,比起深沉精明的少昊来,他更喜欢这个会养花弄草、会谈品书画的儿媳,所以很爽快地准了轩辕妭所求。

    身边的高辛族侍卫和侍女已经跟着轩辕妭出出进进了无数个村落,从没有出过任何纰漏,只看到王子妃真心为高辛百姓忙碌,警戒心自然而然也就降低了。

    傍晚,阿珩做了一个傀儡代替自己,早早安歇了。她自己却和阿獙偷偷赶去了九黎,这边的村落距离神农国很近,月亮才上树梢头,他们就到了九黎。

    山坡上的桃花开得缤纷绚烂,山谷中的篝火明亮耀眼。少年少女们簇拥在桃树下、篝火旁,唱着动人的情歌。

    阿珩站在桃花树下,静静等候。

    等到月过中天,蚩尤依旧没有来。

    阿珩抱着阿獙,低声问:“阿獙,你真的把衣袍带给他了吗?”

    “啊呜……”阿獙用力点点头,也着急地张望着。

    阿珩摸摸他的头,安慰阿獙,“别着急,他会来的。”可实际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比谁都着急。

    阿珩靠着阿獙,一边静听着山歌,一边等着蚩尤。

    篝火渐渐熄灭了,山歌渐渐消逝了,山谷中千树桃花灼灼盛开,寂寂绚烂。

    蚩尤一直没来。

    阿珩抱着阿獙,心中无限难过。高辛宫廷规矩森严,为了筹划这次见面,她大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借口向民妇传授养蚕,让俊帝同意她外出,又小心翼翼、恪守本分,换取了俊帝的相信,大半年的辛苦才换得一夜的自由,可蚩尤竟然再次失约。

    她本来准备了满腹的话想告诉他,她的无奈,还有她的生气,生气于他去年的失约,生气于他竟然这么不相信她,可是所有的甜蜜打算全部落空,满腹的话无处可倾吐。

    又是悲伤,又是愤怒,泪水不禁潸然而落。

    烈阳突然兴奋地尖叫,阿獙也一边兴奋地叫,一边欢喜地跳来跳去。阿珩仰头望去,云霄中一抹红色的影子正在迅疾飘来。她破涕为笑,紧张又欢喜地擦去眼泪,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衣衫,担心地问阿獙:“这样可以吗?乱不乱?”

    大鹏鸟犹如流星,划破天空,直直下降,阿珩紧张地静静站着,阿獙兴奋地扑过去,想和以往一样扑到蚩尤身上,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困惑地看着大鹏鸟。

    大鹏鸟背上空无一人,他绕着桃花树盘旋了一圈,

    把叼着的红色衣袍丢下,竟然一振翅,又没入云霄,迅速远去。

    “呜呜……”

    阿獙低声哀鸣,困惑地绕着袍子转来转去。

    阿珩脸色发白,她许诺只要他年年穿着红袍,她就来年年见他,她特意把红袍送回给他,他却让大鹏把红袍扔到桃花树下,表明他不会再穿。

    阿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捡起衣袍,失魂落魄地抱着红袍,怔怔发呆。

    桃花簌簌而落,渐渐地,阿珩的肩上、头上都是落花。

    烈阳嘎嘎尖叫,阿珩回过神来,看到他和阿獙担忧的样子,阿珩悲怒交加,用力把红袍扔到地上,你不稀罕,我也不稀罕!

    可是付出了的感情却不是想扔就能扔,她即使恨他怨他,他依旧在她心里。

    她仰头看着一树繁花,你们年年岁岁花依旧,可会嘲笑我们这些善变的心?说着什么山盟海誓,转眼就抛到脑后。

    阿珩一掌怒拍到树上,满树繁花犹如急雨一般哗哗而落,她的指头摸过树干,依旧能摸到去年写下的无数个“蚩尤”

    。他若看到这些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可他压根连来都不屑来!

    阿珩拔下玉簪,在几百个蚩尤旁怒问,“既不守诺,何必许诺?”

    字未完,簪已断。阿珩坐到阿獙背上,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拍了拍阿獙。

    阿獙十分善解人意,沉默地赶回高辛。

    此时,蚩尤站在一座距离九黎不远的陡峭悬崖上,身体与悬崖连成一线,似乎风一吹就会掉下去。他身上只穿着中衣,没有披外袍,显然是脱下不久。

    在他脚下,是一个山涧,怪石嶙峋,草木葱茏,有一条溪水潺潺流淌,随着两侧山势的忽窄忽宽,溪水一处流得湍急,一处流得缓慢,最后汇聚成一方清潭。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山涧两边的崖壁上全是灼灼盛开的桃花,溶溶月色下,似胭霞、似彩锦,美得如梦如幻,风过处,桃花簌簌而落,纷纷扬扬、飘飘荡荡,犹如雪落山谷。

    蚩尤默默凝视着脚下的景致,良久都一动不动。

    忽而,他如梦初醒,回头望向九黎,她来了吗?她真的在等他吗?她既然与少昊那么恩爱,又何苦再来赴什么桃花之约?

    蚩尤挣扎犹豫了一会,扬声叫:“逍遥。”

    大鹏落下,他飞跃到鹏鸟背上,急速飞往九黎。

    跳花坡上月影寂寂,清风冷冷,桃花树下空无一人,只有一件扔在地上的血红衣袍,已被落花覆了厚厚一层,显然在地上时间已久,看来袍子自被逍遥扔下,就没有被动过。

    蚩尤捡起衣袍,对着满树繁花冷笑,几次抬手想扔,却终是没扔。

    一瞬后,仰天长啸,跃上大鹏,决然而去。

    第二年的四月,当鲜花开遍山野时,阿珩和少昊前往轩辕,参加昌意的婚礼。

    在她还没成婚之前,阿珩对轩辕族的感觉很淡,在她成婚之后,不管走到哪里,大家看到她时,首先看到的是轩辕族,有神族因为她的姓氏而蔑视她,也有妖族因为她的姓氏而尊敬她,

    她这才真正开始理解姓氏所代表的意义。

    她回过无数次家(s)?(),

    可从没有一次()?(),

    像现在这样()?(),

    因为回家而激动喜悦。

    等看到阿獙进入轩辕的国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立即大叫起来,“回家了!”

    因为她的喜悦,阿獙和烈阳都分外高兴,阿獙边飞边鸣唱,它的叫声愉人心脾,连少昊的坐骑玄鸟都发出欢快的鸣叫。

    少昊落后了几丈,默默地看着欢呼雀跃的阿珩。她自从嫁到高辛国,总是小心翼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恪守高辛的礼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舞足蹈地放肆。

    阿獙越飞越快,一路冲到轩辕山,比他们预定的时间早到了半日。

    阿珩本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青阳似乎早感知他们的到来,已经在殿前相候。倒是殿前扫地的侍女大吃一惊,立即往殿内奔跑,“王姬回来了!王姬回来了!”

    少昊下了玄鸟,打趣青阳:“几十年不见,青阳小弟风采依旧。”

    青阳淡淡一笑,“这里是轩辕山,你是上门的女婿,应该换个称呼,称我一声大哥。”

    少昊瞟了眼阿珩,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打赢我再说吧!”

    青阳道:“择日不如撞日。”指着桑林内,做了邀请的姿势。

    “好!”少昊没有拒绝,跟着青阳走进桑林。

    朱萸急得边追边嚷,“两位公子,都打了上千年了,也不用每次一见面就要分胜负吧!”

    少昊回头看了朱萸一眼,“你老说这块木头没心没肺,我看她倒不错。”

    青阳含着一丝笑意,“太笨了,*了几百年,还是笨得让我惊叹。”

    朱萸敢怒不敢言,握着拳头,小小声地说:“我能听到,我能听到……”

    青阳和少昊两个说着话,已经布好了禁制。青阳手掌变得雪白,身周结出一朵又一朵的冰牡丹,桑林内的气温急速降低。少昊微笑而立,衣袍无风自动,身周有水从地上涌出,溅起一朵朵水花,如一株株盛开的兰花。

    朱萸无奈,向阿珩求助,“王姬,你快说句话。”

    阿珩已经看到母亲和四哥,对朱萸吐吐舌头,表示爱莫能助,朝母亲跑去,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娘!”

    嫘祖笑抱住她,阿珩靠在母亲怀里,上下打量昌意,“四哥的样子很像新郎官,恭喜四哥。”

    昌意脸飞红,阿珩笑着刚想说话,嫘祖拍了一下她的背道:“今日是昌意的好日子,别欺负你哥哥。”

    “娘偏心,四哥已经有了嫂嫂疼,娘也开始偏心!”阿珩撒娇。

    昌意瞪她,“难道少昊就不疼你了?我们可都听闻了不少你们的事情。”

    阿珩脸俯在母亲肩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声音却是带笑的,“娘,娘,四哥欺负我,你快帮帮我!”

    突然间,鹅毛般的大雪无声无息地飘落,昌意惊讶地抬头。

    阿珩指指桑林内,“大哥和少昊在打架,希望他们不要伤得太重。”

    嫘祖笑接了几片雪花

    ()?(),

    对身后的侍女吩咐:“这雪倒下得正好()?(),

    过一会去采摘些冰椹子。”

    朱萸小声嘀咕()?(),

    “真不知道是为了想赢少昊?[(.)]??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还是为了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下场雪。”

    少昊和青阳从桑林内走了出来,少昊脸色发白,青阳嘴角带着一点血痕,显然两个伤得都不轻。

    朱萸着急地从怀里拿出丹药递给青阳,青阳摆了下手,冷冷地说:“你的续命丹药对我没什么用,自己留着吧!”

    昌意道:“看样子还是少昊哥哥……少昊妹夫胜了!”昌意难得促狭一回,占了少昊的便宜,话没说完就大笑起来。

    少昊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快走几步,在嫘祖面前跪下,行跪拜大礼,改称母后。

    嫘祖受了他三拜后,示意昌意扶他起来。

    昌意对少昊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叫你少昊哥哥时,就盼着你真是我的哥哥,没想到如今我们真是一家子了!”

    少昊微笑如常,眼神却有些恍惚。

    嫘祖一手牵着阿珩,一手牵着昌意,向殿内走去,青阳和少昊并肩而行,跟在他们身后。

    阿珩和昌意还是老样子,边走边说,边说边笑,呱噪得不行。昌意斗嘴斗不过阿珩时,还要回头叫少昊,让少昊评理。

    少昊只是笑,从不搭腔,微笑却慢慢地从嘴角散入了眼睛。高辛宫廷礼仪森严,他没有母亲,也没有同胞兄弟,在他的记忆中,他自小就要处处留意言行、时时提防陷害,他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儿子,也从来没有做过弟妹们的兄长,他以为王族就该是他们那个样子,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兄弟姊妹可以谈笑无忌、和乐融融。

    正午时分,侍者来报送亲队伍已经接近轩辕山,昌意立即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边戴帽子穿衣袍,一边不停地问少昊,“你当日迎娶阿珩时说了什么?”不等少昊回答,他又说:“你们当时一切顺利,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阿珩和少昊对视一眼,少昊微笑着没有说话,阿珩笑道:“四哥,放心吧,你不会处理,嫂子也会处理!”

    昌意瞪了阿珩一眼,朝天喃喃祝祷,“一切顺利,一切顺利!”可又迟迟不动,看着青阳,“大哥,你会陪我一起下去的吧?”表情可怜兮兮,就好似小时候,一有了什么麻烦事情,就去找大哥帮忙。

    青阳实在受不了,直接把昌意推上了云辇,没好气地说:“你是去娶亲,不是去打架!我去干什么?快点去迎接新娘子。”

    昌意犹抓着青阳的袖子,紧张地说:“大哥,你等等,我还想问你……”

    “问什么问?我又没娶过亲!”青阳用力拽出袖子,一掌扫到驾车的鸾鸟背上,鸾鸟尖叫着往山下冲。

    云辇上下颠簸,消失在云海间,昌意的叫声还不断传来,“大哥,大哥……”

    青阳不耐烦地皱眉。

    阿珩笑得前仰后合,对少昊说:“在四哥眼中,大哥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不管什么事都要找大哥。”

    少昊微笑不语。他名义上有二十多个弟弟,可从没有一个弟弟把他看作大哥,他只是一块挡在他们通往王位路上的绊脚石。青阳看似不耐烦,可其实,他心里很高兴。他们两个都明白,在他们的位置上,他们不敢相信别人,更没有人敢相信他们,能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赖都可遇不可求。

    等昌意的迎亲车队飞远了,青阳、少昊和阿珩才登上车辇,慢慢下山。

    阿珩注意到道路两侧全是树干赤红,叶子青碧的高大乔木,“这是什么树?”

    朱萸得意地笑道:“大荒除了汤谷扶桑外,还有三大神木—若木、寻木、建木,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若木。若木离开若水从不开花,我却能让他们今日开花。”

    随着他们的车辇过处,从山顶到山脚,道路两侧的若木都结出了最盛大的花朵,每个花朵大如碗口,颜色赤红,映照得整个天地都红光潋滟。

    阿珩被满眼的红色照得失了神,在一片耀眼的赤红花海下,看到了一个更夺目的红色身影。

    蚩尤身形伟岸,一身红衣如血,令高大的若木都黯然失色。他凝视着阿珩,神情冷漠疏远,眼神却赤热滚烫,丝丝缕缕都是痛苦的渴望。阿珩呆呆地看着他,心内有一波又一波的牵痛。

    车辇停下,青阳和少昊走到蚩尤面前,向蚩尤道谢,感谢他们远道而来参加婚礼。阿珩惊觉原来这不是幻象,蚩尤是真正地就站在若木树下。

    阿珩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蚩尤,心神慌乱,视线压根不敢往蚩尤的方向看,也压根不敢走过去,只能装作被若木花吸引,仔细看着若木花。

    青阳叫阿珩过去,阿珩知道躲不过,定了定神,才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

    云桑在大家面前,不想显出与阿珩的亲厚,格外清淡地与阿珩寒暄了几句,完全是王族见王族的礼节。阿珩知道云桑心思重,如今也渐渐明白了王族和王族之间很复杂,就如大哥和少昊,在众人面前也是格外疏远,所以也是绷着一个客气虚伪的笑。

    反倒陌生的后土看到阿珩,一改平时接人待物的含蓄温和,态度异样亲切,带着沐槿过来向阿珩行礼,口称“王子妃”

    ,蚩尤却是作了个揖,淡淡问道:“王姬近来可好?”

    沐槿还以为蚩尤是不懂礼节的口误,小声提醒,“女子婚后,就要依照夫家称呼,应该叫王子妃。”

    青阳和少昊都好似没听见,阿珩心里一震,有忧虑,可更有浓浓的喜悦,连对蚩尤的恨怨都消了一半,对蚩尤回道:“一切安好。”

    蚩尤笑问:“不知道王姬和少昊恩爱欢好时,有没有偶尔想起过旧日情郎呢?”

    大家皆悚然变色,正在这时,若水的送亲队伍到了,喜乐蓦然大声响奏,才把蚩尤这句话盖了过去。

    两个侍女掀开车帘,一个朱红衣服的女子端坐在车内,女子面容清秀,眉目磊落,喜服收腰窄袖,犹如骑射时的装扮,衬得人英姿飒爽。

    喜娘把昌意手里握着的红绸的末端放到新娘子手里,示意新娘子跟着昌意走。只要下了

    送亲车(s)?(),

    随着昌意登上鸾车()?(),

    就表示她成为了轩辕家的媳妇。

    不想新娘子虽握住了红绸()?(),

    却没有下车?(。?)?[(.)]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反倒站在车椽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大家被她气势所慑,都停止了交谈和说笑。

    昌意因为紧张,还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捏着红绸,埋头走着,手中的红绸突然绷紧,他差点摔了一跤。

    昌意紧张地回头,才发现新娘子高高站在车上,一身红裙,艳光逼人。

    濁山昌仆抬抬手,她身后的送亲队立即停止了奏乐,一群虎豹一般的小伙子昂首挺胸、神情肃穆地站得笔直。

    轩辕的迎亲队看到对方的样子,也慢慢地停止了奏乐,原本的欢天喜地消失,变成了一片奇异的宁静肃穆。

    濁山昌仆朗声说:“我是若水族的濁山昌仆,今日要嫁的是轩辕族的轩辕昌意,谢谢各位远道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请各位为我们做个见证。”

    四方来宾全都看着濁山昌仆,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昌仆看住昌意,“我们若水儿女一生一世只择偶一次,我是真心愿意一生一世跟随你,与你白头偕老,你可愿意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妻?”

    这是要昌意当着天下的面发誓再不纳妃,青阳立即变色,想走上前说话,阿珩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有恳求,“大哥!”

    青阳狠心甩脱了阿珩的手,走到昌仆面前刚要发话,回过神的昌意迅速开口,“我愿意!”没有丝毫犹豫,他似乎还怕众人没有听清,更大声地说:“我愿意!”

    四周发出低低的惊呼声,青阳气得脸色发青,瞪着昌意,眼神却很是复杂。

    昌仆又问道:“我将来会是若水的族长,我的族人会为了我死战到只剩最后一个人,我也会为了保护他们死战到只剩下最后一滴血,你若娶了我,就要和我一起守护若水的若木年年都开花,你愿意吗?”

    昌意微笑着,非常平静地说:“我只知道从今而后我是你的夫君,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昌仆粲然而笑,因为幸福,所以美丽,容色比漫天璀璨的若木花更动人。她握紧了红绸,跳下车舆,飞跃到昌意面前,笑对她的族人宣布,“从今而后,昌仆与昌意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她身后的若水儿女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轩辕族这边却尴尬地沉默着,大家都看青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阿珩笑着欢呼,朱萸偷偷瞟了眼脸色铁青的青阳,用力鼓掌,一边鼓掌一边随着阿珩欢呼,轩辕族看到王姬如此,才没有顾忌地欢笑道贺起来。

    若水的男儿吹起芦笙,女儿摇着若木花铃,一边歌唱,一边跳舞,又抬出大缸大缸的美酒,给所有宾客都倒了一大碗。大家被若水儿女赤诚的欢乐感染,原定的礼仪全乱了,只知道随着他们一起庆祝。

    昌意牵着昌仆走到青阳和阿珩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大哥,这是我小妹,这位是小妹夫少昊。”

    昌仆刚才当着整个大荒来宾的面,英姿飒爽、言谈爽利,此时却面色含羞,紧张地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