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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透过小窗,温别桑看到了太子[yin]沉的眼神。

    他收回视线,指头将棋盘上自己的马推着向前,道:“我被囚于此,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三公子[ri]后若有时间,可以经常过来找我。”

    “当真?!”常星竹一阵欢喜,道:“说真的,我这两天快憋坏了,可脚受伤了,也不好到处找人去玩,你愿意收留我真是太好了!”

    “谈不上收留。”温别桑道:“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

    常星竹顿了顿,道:“你别灰心,我看太子好像也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等我见到他,跟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放你自由。”

    温别桑顿时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

    太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寝殿门[kou]。

    他上了床,躺在寝榻上闭上眼睛,奈何耳力太好,依旧可以听到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闲聊。

    “啊,我赢了我赢了!我们再来一局吧?”

    “好。”

    “说真的小梦妖,我觉得跟你有些一见如故,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那我们一样大!”常星竹的语气有些兴奋:“你几月生啊?”

    “正月。”

    “我也是!”常星竹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承昀抬手抓过被子捂住耳朵,依旧挡不住那股噪音:“你正月多少?”

    按着被子的手稍微放松,妖孽的嗓音轻轻传来:“中旬。”

    “我也是我也是!”承昀按紧捂住耳朵的被子,听到他说:“具体十几啊?”

    “十六。”

    承昀不自觉地放下被子,瞳孔微张。

    小屋外,庞琦也将目光落在了温别桑的脸上,常星竹亦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惊讶。

    “你是,龙兴元年,正月十六所生?”

    “嗯。”

    “……和太子同[ri]啊。”

    温别桑睫毛微垂,道:“是么。”

    承昀一脚踢开了被子,瞬间从床上坐直,神情[yin]鸷。

    妖孽肯定是在骗人!

    “我比你年长几[ri],在正月十二。”常星竹的声音里有些遗憾:“差点以为咱俩能同年同月同[ri]生。”

    “也不差几[ri]。”

    “这倒是。”常星竹很快又高兴起来:“你平时都喜欢什么啊?”

    “……喜欢?”

    “有什么爱好。”

    承昀微微侧耳。

    “烟花。”

    “太巧了!”常星竹道:“我也喜欢烟花!说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今年多买点大龙吼一起放吧?你喜欢大龙吼吗?”

    短暂的沉默后,常星竹忽然又想起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承昀放了你的!我,我今天就等在这儿,我就不信他一夜都不回来!”

    “你不困吗?”

    “我睡你这儿呗。”常星竹理所当然道:“看你那床还挺大的,咱俩挤挤!”

    门[kou]的庞琦陡然一阵脊背发凉,急忙道:“三公子,天[se]不早了,您还是赶紧回西院吧。”

    “我刚不是说了,我就睡这儿!”

    “不行不行,您要是睡这儿,奴才明天就得掉脑袋……”

    “为什么啊,哎,别,别抬我,我自己会走!小梦妖,那我们明天见——”

    温别桑收起象棋,挨个规规矩矩地摆在盒子里,撑起身体坐回床上。

    刚要躺下,庞琦的身影忽然又在门[kou]出现,“公子,殿下让您过去读书……”

    宫无常一会儿一个样,白天的时候还说他双腿好了可以走了,晚上的时候又专门命人把他抬了过去。

    温别桑算是第二次来他的寝殿,寝殿里布置奢华,处处透露着皇太子身份的尊贵。帷帐垂挂,只有对方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出:“到帐前来。”

    温别桑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到与床长度相等的宽阶处,那上面正摆放着一双软底白面鹤纹浅履。宫无常似乎有些不拘一格,往[ri]在家里不是披头散发做[lang][dang]样,就是慵慵懒懒地裹着软绵绵的纯[se]便衣,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在府里的时候,他甚少穿纹样[jing]致稠密的宽袍,多是脚底一趿拉,直接在府中穿行。

    一本书从床帏里递了出来,温别桑看了一眼,又是市面上流行的志怪话本。

    他接过来翻开,听太子道:“和常星竹都聊了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说来听听。”

    “……”你为什么这么无聊?

    温别桑用平静到近乎冷淡的嗓音把两人说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承昀盘膝坐在里面用手指敲着膝盖,听他从哪儿人说到多大,又从多大说到喜好,忽地一顿。

    他只说了自己是龙兴元年所生,却并未说自己几月几[ri]。

    “他问我喜欢什么,我说烟花,他说他也喜欢烟花,还说过年一起去玩大龙吼。然后庞琦便让他回去睡觉了。”

    “还有呢?”

    “没有了。”

    他也没有提自己和太子同年同月同[ri]出生的事情。

    这妖孽真是个古怪人,所有能跟他拉近关系的事情,他是一概都不想自己知道。

    第 12 章

    承昀深吸一[kou]气,冷道:“喜欢烟花什么。”

    温别桑已经翻开了书,正准备读,听到他的问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承昀道:“为何喜欢烟花?”

    “好看。”

    “烟花哪里特殊了?”

    “……”你真的有病吧。

    温别桑重重抿了一下嘴唇,道:“我喜欢烟花的声音,味道,还有[se]彩。”

    “喜欢哪种颜[se]?”

    “石灰石,独居石,孔雀石,重晶石,天青……”温别桑面无表情地回答,又倏地闭嘴。

    他应该说红[se]黄[se]绿[se]蓝[se],而不是产生这些颜[se]的矿物源。

    帷帐内,承昀发出一声[yin]谋得逞的低笑。

    温别桑捏着书页,生气地扭脸看去,床帏已经被拉开,太子的笑意满面的脸一下子钻了出来,猝不及防的靠近让两人鼻尖都触在了一起。

    温别桑顿时向后远离,却一不小心动作过大,一下子坐姿不稳,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承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重新将人拉回来,却看到他眼眶又有点红,甚至手腕也在微微发抖。

    像是被气的。

    “……”这么敏感的吗?承昀莫名其妙,不过他已经扳回一局,倒也没有非要乘胜追击,当即轻哼一声,大发慈悲地松手道:“读书吧。”

    温别桑并不觉得他没有直接点破是因为想要放过自己,相反,他觉得宫无常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更坏的事情来对付他。

    一定是周玄对他说了什么……

    他们是一伙的……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此次回盛京的目的。

    温别桑脸[se]青白,又逐渐趋于冰冷。

    平静无[bo]的声音读书声传来,承昀将帷帐掖在床头。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嘀咕了一声什么,眼皮开始打架,他很快沉沉睡去。

    昨[ri]妖孽给他读书的时候倒是没有做梦,可今[ri]竟又梦到了对方。

    只是这一梦,做的显然不是时候。

    帷帐深深,烛光斑驳,帐子上落着两道层叠的身影。

    他将有些热切的吻落在妖孽手腕上的疤痕上,虔诚而痴迷地亲吻他的掌心和指尖。

    脚踝也未曾放过,只是一路向上,绵延到了腿根。

    他极其厌恶这样的自己,看那副昏头昏脑的样子,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他宫承昀。

    他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断断不会露出这样荒唐的、痴缠的、沉沦的姿态。

    那姿态让他觉得羞耻,屈辱,甚至恶心。

    他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痴迷到不堪的神[se],他真想一巴掌将自己拍死,免得继续这样活在世上丢人。

    往[ri]他做梦的时候,均是一分为二,一个清醒一个沉沦,可今[ri],似乎有些不同。

    他看到被他托起的纤白的腕,看到弹[xing]圆润的腿[rou]上留下一连串的濡痕,看到那双红润的唇瓣被牙齿轻轻撕咬……

    诡异地,有了些许的冲动与代入感。

    温别桑坐在床边,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忽然发现一直安静沉睡的宫无常有了些许不安。

    偏头看去,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鼻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白皙的面容上也染上了些许红痕。

    他仰起了脖颈,扭脸朝里面偏了偏,忽地又扭过来,伸手将领[kou]拉开了一些,露出同样泛着薄红的锁骨,和强韧结实的胸肌。

    温别桑:“?”

    做噩梦了?

    凸起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皇太子似有些难耐地[tian]了一下嘴唇。

    温别桑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迟疑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

    略作思索,他举起手里的书,轻轻为对方扇了扇风。

    斑驳的烛光被一阵微风吹灭,梦境陷入一片黑暗,承昀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大[kou]地呼吸,瞳孔湿润而涣散地凝望着床顶。

    温别桑把书收了回来。

    书页合拢的哗啦声将承昀的意识唤回,他循声将目光移到温别桑的脸上。

    殿内烛光昏暗,坐在床畔的人一片朦胧,惊世五官在灯下变得细腻柔和,与梦中一般无二。

    承昀神[se]迷离地缓缓伸手,指尖快要碰到对方的脸颊时,一道冷淡的嗓音传来:“您做噩梦了。”

    承昀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页,倏地像是明白了什么,瞬间从床上坐起,然后一把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下,表情竟是一时有些惊惶。

    温别桑:“……是梦到我了吗?”

    承昀呼吸急促,猛地朝他瞪了过来。

    他脸[se]一阵红一阵白,眼尾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又羞辱又愤怒一般,好半晌才咬牙道:“滚。”

    “……”

    温别桑撑起身体,转身离开了寝殿。

    迈过屏风,他扭脸朝里面看去,还能听到太子殿下依旧急促而惶惑的呼吸。

    微弓的身影透过朦胧纱帘,显得狼狈而迷惘。

    温别桑收回视线,扶门迈出寝殿。

    ……我在梦中,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竟然把不可一世的皇太子殿下,吓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