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夜左文字是个能一眼看到底的人，他没有心机，直白而赤忱。如果对他有疑问，最好最便捷的方法不是自己私下调查，而是大方询问，只要是他知道的，能回答的，他甚至不会隐瞒一个字。
曾经吠舞罗就是这么做的，也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是聪明人都有个习惯，那就是只相信自己查出来的。比起自动送上门来的情报，他们更愿意相信费尽心思调查才得出的信息，哪怕对象是他们所断定的“毫无心机”的存在也一样。
毕竟这个“毫无心机”的对象不会骗自己不代表他不会被骗，再用错误的信息来误导自己。
所以在私下调查一无所获，悬赏也没得到有用讯息的情况下，羽田稔选择亲自上阵，旁敲侧击地打探自己需要的情报。
从小夜左文字各种回答中，他推断出小夜左文字有一个居住在隐蔽族地的庞大家族，族中关系和睦，家主极受爱戴，有两位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对大家族这一点羽田稔持有一定的怀疑态度，因为是小夜左文字的穿着打扮，[xing]情习惯与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低到不像大家族出生的少爷。可就是这个对简陋早餐毫无意见反而吃得喷香的小夜左文字又能随手掏出大把黄金送人，这一点似乎又从侧面佐证了他的猜想。
难道是个崇尚节俭的家族？
哪个节俭的家族会随便把那么多金子[jiao]给一个小孩啊！
神秘。
小夜左文字身上缠满写作未知与矛盾的神秘。
羽田稔为此感到兴奋，他想要探索，想要将真相一点点从血[rou]里剥离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他将那些[yu].念整理好，把它们藏进黑暗里，等待释放的那一天。
只有一点是完全确定的，那就是小夜左文字对金钱毫无概念。
他身上不谙世事的气质太过明显，羽田稔想装看不见都做不到。
所以他大方带小夜左文字来到人[chao]汹涌的商场，走进一家有名的奢牌智能机械专卖店。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在售货员甜美的声音里他为小夜左文字挑选了一款时尚大方的……儿童智能手表。
售货员滔滔不绝：“这是我们公司下半年刚推出的新品，造型可定制自己想要的款式，可超长待机一周，太阳能充电，节能环保，阳光下最快两小时能充满……”
面对小夜左文字信任的眼神，羽田稔往旁边踱了几步以手掩唇干咳一声，眼神飘移。
这一点真不是他故意使坏，一来小夜左文字没有终端使用经验，儿童手表[cao]作简单，容易上手，完美满足小夜左文字的情况；二来智能手表佩固定在手腕上，不容易丢失，就算小夜左文字战斗或者奔跑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手表会掉；最后一点就是他的私心了，所有款式的儿童手表都有定位功能，而定位绑定对象一般是孩子的父母。
羽田稔觉得在小夜左文字父母双亡，至亲哥哥都不在的情况下，他作为小夜左文字身边唯一的靠谱成年人，当他的绑定对象顺理成章！
这一点就算警察来了他也不会改[kou]！他就是最合适的，没有之一！
他可不会再放跑小夜左文字了。
问过小夜左文字的意见，羽田稔眼也不眨地刷卡买下手表——他当然不会真用小夜给他的小判，他还没穷到那个地步。之前那间寒酸的公寓不过是配合收银员工作的简单伪装——他敢肯定这伪装完全没起到作用就是了。
再说了，那些小判比起花掉，羽田稔更愿意把它们保存下来当做纪念品。
就那种，xx年月，与小夜第二次见面纪念品，之类。
顺便一说，第一次见面的纪念品是小夜左文字用来安慰他的柿子，现在已经被做成观赏瓶里的永生果了。
“小夜可以把你绑定在我的终端上吗？”羽田稔蹲在小夜左文字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双紫[se]的眸子晶晶亮，盈满期待：“小夜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想随时看到小夜在哪里。”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他连忙补救：“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打扰你，也不会泄露你行踪的。”怕小夜左文字不信，他还举起手：“我发誓！”
小夜左文字拿着手表翻来覆去的看，尝试着按说明书里的方法[cao]作。
对于售货员小姐大力安利的，所有孩子都喜欢的带七彩炫光功能的款式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就是羽田稔好像很喜欢这款。
可能他也喜欢七彩光吧。
小夜左文字按了一下，手表果然发出各种颜[se]的光芒，和他之前在酒吧潜伏时看到的灯光一模一样，晃眼极了。
……羽田稔喜欢这个？可能他比较有童心吧。小夜左文字想。
听到羽田稔的话，小夜左文字再次迟疑，他真的不想把羽田稔卷进来。
“反对！小夜不能说话不算话。”小夜左文字呢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羽田稔胸前双手[jiao]叉：“我已经加入jungle了！”
想把他排除在外是不可能的。
面对小夜左文字的目光，他殷勤地把自己的E级账号递过去：“看！刚才我在电车上等你的时候注册的，我跟着新手指引做了几个任务了，积分很快就会达到论坛标准，到时候我就能在里面帮你打探消息了！”
见小夜左文字皱眉，他连忙说：“早点做完那个委托你也可以早点保护我。我都想好了，等你委托完成以后我们就到处旅游，你保护我的同时还可以顺便找哥哥，一举两得！”
他笑容温柔，说出的话实在贴心极了，叫小夜左文字难以拒绝。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会保护好自己，只在线上互动的。”他试探着摸了摸小夜左文字高高的马尾，发现他没有躲开，笑容更真切了：“毕竟我超弱的。”
“那你记得要把自己藏好哦。”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小夜左文字没继续拒绝。
羽田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满足起来。
羽田稔开始教小夜左文字手表的[cao]作方法。
售货员小姐说得没错，这款智能手表确实是十分容易上手，遇到搞不定的还能直接语音指挥。小夜左文字很快学会，他回忆着羽田稔说过的步骤搜索羽田稔账号，添加关注。
“哇！小夜好[bang]！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小孩！”羽田稔围着小夜左文字夸赞，夸得小孩脸蛋红扑扑，笨拙地开[kou]：“……没有聪明，很简单。”
“怎么会！”羽田稔看到他这幅样子更来劲了，“我第一次用终端机的时候看了好久的教程才学会的，根本比不上小夜你。”
小夜双眼亮晶晶，毛茸茸的马尾都更挺拔了：“稔很聪明，不要这么说自己。”
两人顿时陷入你来我往的互夸怪圈。
离开的时候，一阵浓郁香辣的香味飘过来，一下勾住电梯上的两人。
羽田稔与小夜左文字对视：“来都来了，吃一顿再走吧？”
第十五章
小夜左文字面露犹豫。
羽田稔脸上风云变幻，他看着男孩，[chou][chou]鼻子，泫然[yu]泣：“小夜你马上就要离开我，连陪我吃顿饭都不愿意吗？”
小夜左文字：“……”
小夜左文字想自己也没开[kou]拒绝啊。
而且自己不是已经和他绑定，并说好每天一个报平安的电话了吗。
面前羽田稔已经以袖掩面，[chou][chou]搭搭起来：“算了，小夜你是个大忙人，怎么会有时间陪我这个紧要的小人物吃饭呢，呜呜呜。”
小夜左文字小脸皱巴，总觉得这场面，这对话似曾相识。
“我这么弱，连点忙都帮不上，没有人会喜欢我。”
“我只是，想和我最喜欢的，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多待一会而已，这也不被允许吗？”
小夜左文字没发现羽田特意在“最喜欢的”和“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几个字上加重的语气。他长长地叹[kou]气，伸手拽着羽田稔的袖子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吃饭。”
循着味道来到一家装修得火红一片的火锅店门前，两人齐齐打个喷嚏。一大一小再次双目对视，小夜左文字问他：“确定要吃这家？”
不是很能吃辣的羽田稔：“小夜你吃过花国菜吗？”
吃过烛台切光忠各种创新花国菜和小豆长光花式点心的小夜左文字点点头。
羽田稔问的又不是吃没吃过火锅，小夜左文字点头点的很坦然。
羽田稔一看，不行啊，小夜都能行自己要是退缩的话不就太逊了。
他一咬牙：“走，就这家。”
“我们吃中辣，吃微辣的都是弱[ji]！”
上大学的时候羽田稔经常吃学校附近一家咖喱店的中辣咖喱，虽然辣了点，也还能接受。他觉得，火锅的中辣和咖喱的中辣应该差不多吧。
事实证明，花国火锅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
看到服务员端来的锅里放满火锅底料和空运而来的花椒辣椒的两人齐齐沉默了。
羽田稔声音颤抖：“我们点的不是中辣吗？”怎么满满一锅辣椒？
服务员俯身“咔”一声帮他们把火点燃，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宛若恶魔降临，恶魔狞笑着说：“这就是中辣哦。这些辣椒都是增香的，辣度不算高，请放心。”
不辣？羽田稔和小夜左文字瞳孔地震，真的吗，他们不信。
望着咕嘟嘟冒泡的锅子，两人对视一眼，咽了[kou][kou]水试探着下筷。他们夹起红油里翻滚的豆腐，他们把豆腐送入[kou]中，他们当场失去意识。
等两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鼻尖冒汗，眼眶湿润。
小夜左文字觉得自己嘴皮不受控制地在跳，又热又痛，比鹤丸国永恶作剧给他吃的麻婆豆腐都辣。他虽然不挑食什么都吃，但这个有点太超过了。
可是，羽田稔以纪念两人第一次外出就餐为由，点了满满一推车菜。什么鸭肠鸭掌，黄喉毛肚，凡是菜单上推荐的，一样不落，统统拿下。
看着这么多东西，生[xing]节俭，看不得[lang]费的蓝发男孩沉默过后，重新拿起筷子，坚定地向锅里伸去。
羽田稔眨着湿润的眼，他觉得此刻身边氤氲的雾气里都是红[se]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店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但是……
他看着嘴巴红红，认真吃饭的小夜左文字，但是小夜好像很喜欢啊……呜呜呜……
羽田稔再次颤抖着举起筷子。
无论如何，输给小孩子都太逊了！！
.
作为一家以花国特[se]风味为卖点的饭店，一开业就收到大量小众爱好者的好评。在他们看来，这家店的火锅，够辣，够麻，够香，是这个国家单薄微弱的辣椒体系无法带来的震撼感受。
后来冲着这家店来的辣味爱好者越来越多，火锅店逐渐出圈，一度成为众多网红明星挑战打卡的店铺，直到现在仍人气不减。
就是在那个时候，老板养成了来店里巡视的习惯。
今天老板也穿着服务员专属的围裙，背着双手慢慢在店里踱着步子，观察客人的反应。他喜欢看客人们吃饭时候的反应，不管是惊喜高兴，喜爱满足，还是涕泪横流，拼命灌牛[nai]的都很有趣，是他巡店的动力。
直到他路过窗边这一桌。
红汤翻滚，香味扑鼻，桌面摆着不少空盘，看起来甚是和谐。
前提是这一桌一大一小两个客人没有用视死如归的表情吃东西。
他们动作标准一致，下菜，静候几秒，捞，吹气，送入[kou]中快速咀嚼，眼圈发红，嘴唇颤抖，同时端起手边牛[nai]大喝一[kou]。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老板目瞪[kou]呆。
以上动作无限次重复。
老板站在原地看了十分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叫来服务员，让服务员给他们送上清水，教他们涮涮再吃。
服务员胆战心惊的回来了。
他满心复杂，眼中盛满敬佩与震惊，他结结巴巴：“那两个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两个人满头大汗，发顶冒烟，嘴唇红肿，喉咙沙哑还在吃，空牛[nai]瓶都装满一箱了。
服务员想，他们俩一定很喜欢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