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藻刚想点头,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舅妈,他有些犹豫,孟煦洲说:“那我先下楼了。”
    他完全不着急,关上门不忘说:“协议内容我会尽快拟好的。”
    孟荳把之前关在棚里的孔雀放了出来,余藻走到阳台接电话,正好看到走出来的孟煦洲被孔雀扑了。
    这么看楼下简直不要太热闹,池塘有鱼和扑棱的大鹅,名字还叫小鹅。
    边上的遮光小房子似乎是一白一蓝孔雀的窝,这会放出来的两只庞然大鸟正在别墅的院子转悠,从余藻的角度看衬得孟荳更小了。
    那边的女人从儿子口中得知余藻租的房子出了事,“你现在住在哪里?”
    余藻趴在阳台,楼下似乎是孟煦洲的动物园,高大的男人和孔雀互动,小朋友又把池塘里的大鹅捞了出来,一点没有余藻想象的别墅冷清。
    他不知道怎么和舅妈说自己要结婚,暂时找了个借口:“在朋友家。”
    余藻只有一个朋友,和一个男朋友,没有往来的同学和同事。
    黄琴这么多年见过孟潮东一次,见过贺饮无数次,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对余藻大方的程度比孟潮东强多了。
    得知是贺饮,她放心了一些:“出了事怎么不说呢?”
    余藻和舅妈的关系很微妙,他的存在加重了舅舅家庭的负担,表弟表妹本该有的也要分他一部分。
    舅舅先天聋哑,又有腿伤,整个家都是黄琴撑起来的,去年又查出了大病,需要骨髓移植。
    这是一大笔开销,就算可以移植,家里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余藻怕再拖下去人越来越不好,谎称自己有买过意外险,这才把人安排去医院做手术。
    实际上这笔钱来自孟潮东那天婚宴的另一位当事人赵小姐。
    一出出轨婚闹,余藻得到酬金,赵小姐婚礼毁了,这是她的选择。
    余藻得到了救命钱,却也失去了他一直以来经营的平淡生活,一跃成为公司的热门议论对象。
    如果不是舅舅蛋糕店附近租房变动很大,恐怕邻居们都要来看他热闹。
    “也不是什么大事,”余藻抿了抿唇,他嘴唇还有和孟煦洲亲吻的触感残留,他也同样意犹未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黄琴很难听出余藻是不是在强撑,她刚了解到自己并没有什么重大保险,就算有医保,这个手术也是一大笔开支。
    开了快三十年的蛋糕店也是去年开始才生意好许多,负担不起黄琴的大病。
    就算黄琴从儿子和女儿那里了解到余藻目前经营的网络账号也有收入,她也不确定这个向来沉默的侄子到底有没有攒这么多钱。
    她问:“你没有去贷款借钱什么的吧?”
    余藻撒谎也很镇定,“舅妈你放心,我有钱的。”
    黄琴对孟潮东印象很差,也有当年余藻因为孟潮东差点死去的原因。不仅如此,孟潮东也不像个男朋友,谈了这么多年不见家长,也没任何表示,就算是普通朋友,得知生病也会慰问两句。
    黄琴上周做手术贺饮来探望过,但黄琴睡着了,醒来只看到贺饮送的几盒价值不菲的礼盒。
    黄琴:“就算是做那什么网上的账号,加上你才上班两年能有多少。”
    余藻还在看楼下的孟煦洲,男人和小孩坐在小凳子上,似乎注意到余藻的目光,遥遥和余藻对视。
    白孔雀挥动翅膀,卷起气流,被孟煦洲制止了,大鸟站在他边上,也接受男人的抚摸。
    不知道为什么,孟煦洲一边盯着自己,一边摸孔雀的羽毛,给余藻一种他似乎在摸自己的错觉。
    “很赚钱的,舅妈要看明细的话……”余藻对付黄琴也很有一套。
    女人果然说不用,声音像是嘀咕:“不知道还以为我惦记你的钱呢。”
    余藻看了眼时间,“舅妈,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他还给黄琴找了个护工,又问了几句,才挂电话。
    余藻打电话的时候,在下面逗孔雀又陪侄子玩的孟煦洲心不在焉,总是抬眼,孟荳也看了好几眼。
    二层小阳台靠着的青年披着外套,在孟荳看来,余藻好像不喜欢鲜亮的颜色。
    他问捡起掉在地上的孔雀毛的孟煦洲:“小叔,你很喜欢这个哥哥吗?”
    这个季节外面还有些冷,小朋友跑来跑去脸也红扑扑的,大鹅已经进去找自己的窝了,刚才孟煦洲给换的屎兜还是荧光绿色的,远看特别滑稽。
    “喜欢。”男人把孔雀毛插到别上的竹筒。
    回国不到半个月的小别墅逐渐填满生活的痕迹,他看余藻似乎打完了电话,催促孟荳去洗澡。
    孟荳:“他之前不是坏叔叔的男朋友吗?”
    现在的小孩都机灵得很,况且孟煦洲的平板也在孟荳手里,大数据都是孟煦洲的记录,孟荳也看了很多,今天白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哪里见过余藻。
    孟潮东是谁孟荳也知道,家里也不避讳孟漫野的前一段婚姻。
    孟煦洲:“他们分手了,那个人也对他不好。”
    锅盖头小孩点头:“我看过那个视频,余藻哥哥身上都是蛋糕,好可怜的。”
    小孩不认识余藻看了都觉得不舒服,更别提拒绝参加婚礼的孟煦洲。他后悔没到场,或许可以当场牵起余藻的手,带他离开。
    孟荳父母去世后跟着太公太奶,最近老太太住院,老头被返聘,鉴于小孩回国还有一大堆的入学问题,连上兴趣班都会逃课,没孩子的孟煦洲也头疼。
    他事务繁忙,就算之前有把公司的重心转移到国内的想法,这半个月也太过匆忙。
    生父那边因为孟潮东联姻失败,成了A市耻笑的对象,似乎也明白孟潮东恐怕靠不住,又约了前妻,希望让一个被砍掉品牌起死回生的长子能挽留局势。
    左右都是儿子,也不会亏,不出意外孟煦洲还会继承孟漫野的事业,最后还是孟氏合并。
    母亲不干涉孟煦洲的私生活,况且她的小儿子之前毫无私生活可言。
    她不在意余藻是不是孟潮东的前男友,只在意从来不要求什么的孟煦洲是否能得到幸福。
    时间不早了,孟荳明天还要上学,孟煦洲催促他去睡觉,孟荳磨磨蹭蹭。
    楼上的余藻似乎打完电话了,孟煦洲干脆带小孩上楼,余藻走到门外走廊,看到的就是孟煦洲走一步,孟荳不情不愿走两步的画面。
    孟煦洲的肢体接触障碍很难看出来。
    他长得就足够生人勿近了,体型在男性中一骑绝尘,肩膀又宽阔。如果眉眼温润,还能降低几分外形带来的震慑,可惜他五官也凌厉。
    余藻这才发现他带小孩也很少伸手,就算是亲戚牵手或者抱着小孩上楼也没问题,他却只是在一边看。
    孟荳似乎也习惯了,靠着墙壁慢慢走,还要撒娇,“小叔,我可以等会再洗澡吗?”
    就走一层楼而已,孟荳磨磨蹭蹭,孟煦洲站在转角等他。换了居家服的男人看上去没正装那么严肃,没怎么住过的房子转角也有绿植,筒灯扫过一片斑驳。
    站在光影斑驳下的孟煦洲摇头,“你洗完澡再看绘本。”
    “不然明天又睡过头了。”
    孟荳走楼梯的时候锅盖头一顶一顶,余藻憋笑的时候孟煦洲正好抬眼,很自然地问:“你呢,明天几点,我送你去上班。”
    孟荳绕过小叔,也经过家里的新成员,声音稚嫩,还要拖音:“孟煦洲改行当司机咯。”
    余藻笑出了声,小孩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又拿了换洗衣服,报告孟煦洲:“司机大人,我去洗澡了。”
    门关上后一阵寂静,余藻看了眼淋浴间传来的水声,问:“他一个人可以吗?”
    孟煦洲:“他可以,还是婴儿就跟着爸妈野外探险了。”
    余藻惊讶的时候眼睛会睁大,光下格外晃眼,孟煦洲问:“你要现在去睡觉吗?不着急的话我带你逛逛院子。”
    余藻还趴在二层扶手,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唇红肿,写满被吻开的暧昧。
    他点头,孟煦洲率先下楼了。
    这个小区绿化很好,余藻之前有听比他大的老业务员谈起本地的楼盘,这也算富人区之一。
    贺饮住在市区东南角,那边都是老洋房。贺饮虽然不怎么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摆脱不了大小事要回去。孟潮东也住在那一片,距离英华高中也很近,反而是余藻以前上学要跨越大半个城区,早出晚归。
    一层客厅还有没拆完的家具,比如落地灯和一些杂志柜。孟煦洲介绍的时候都有些迟疑:“抱歉,有些是业务部送来的,我还没想好怎么……”
    这里还有三楼,余藻刚才看了一眼,没上去,似乎是打通的。
    余藻跟着孟煦洲溜了一圈,问:“之后你外婆会住在这里吗?”
    孟煦洲:“住不了多久,等外公回来,他们会住到之前的老宅,我母亲现在偶尔住那边。”
    他家情况复杂,余藻知道一些,但那是孟潮东的视角。他跟在孟煦洲身边,听对方用低沉的语调说家里的情况,不知道男人垂眸看了眼他,手因为克制紧握,忍住想要搂他的冲动。
    他们的影子贴得比本人更亲密,余藻也注意到了,他还是不怎么敢看孟煦洲,转完厨房和冰箱,得知家里目前只有钟点工,又跟着对方走到院子外。
    孟煦洲带他坐到秋千椅坐下,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
    “我回国后也有一些需要出席的场合,你可以陪我吗?”
    他看上去难以接近,说话却不强势,目光还落在远离溜达的孔雀身上。
    余藻也在看孔雀,他之前只在出差的酒店见过这样的蓝孔雀,点头,说:“没有别的了吗?”
    孟煦洲却不着急补充,反问余藻:“你呢,除了我陪你去见家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余藻摇头,“没有。”
    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和孟煦洲坐在一个屋檐下秋千的时光,现在脑子还晕,嘴唇还麻,像是从前生日没得到的礼物忽然兑现,砸得他眼冒金星。
    他实在太呆了,孟煦洲掩住笑,余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用做婚前财产公证吗?”
    孟煦洲知道他在考虑什么,又暗自猜测之前孟潮东在这方面是否也对余藻很差劲。
    “不用,以后我名下的资产都有你的一半,包括池塘里的鱼,睡着的鹅,还有这两只孔雀。”
    余藻:“什么?”
    他看向孟煦洲,小区的独栋别墅围墙很高,显然孟煦洲也请人打理过,爬满了篱笆。
    这里的一切和他冰冷的气质相悖,写满生活的气息。
    男人难以忍受余藻的目光,手微微靠近,贴在余藻的手背,侧身看向还在思考离婚的青年,“小藻,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