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雙方彼此心裏都清楚, 這個問題一旦問出，不論結果如何明渝和明家一家人的關系都回不到從前了。
但在明渝心裏還是存在着一絲妄想，或許并不是她認為的那樣，畢竟她們确實養育了她二十年。這段時間的确太殘酷了, 明家父母心态出現問題也是情有可原的。
明渝直直地望着明家兩人, 眼周紅腫, 眸裏破碎的星掙紮着閃現最後一點亮光。
只要他們能表現出一點對她的溫情, 她都可以原諒, 明渝的指尖發白, 掌心留下一個個深深的指甲印。
但那終究只是明渝的一點奢望。
明母無甚所謂地說道：“當時算命的說了, 你和我們有緣才選了你, 不然我們肯定選一個更小的。”
她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之前老太婆一直護着根本沒從她身上掏到多少錢, 經過這一波她的錢估計都在醫藥費裏了。反正事情也已經這樣了，不如和這丫頭徹底斷了名正言順地把房子和醫藥費都收回來。
明父偏頭錯開了明渝哀傷破碎的目光, 明母說的雖然刺耳, 但的确是事實。
當年明奶奶得知明父兩口子要收養孩子, 也跟着去看了，一眼就看中了明渝。後來怕他們嫌明渝年紀大還特地找了個神棍忽悠了兩口子說他們明渝和八字相合，能旺明家二十年。
反正二十年後明渝也嫁出去了, 是福是禍和他們都不相幹了, 所以兩口子也就同意了。
明奶奶想着，反正是做善事, 那些個年齡小的總是好被領養些，但像明渝這樣和她投緣的只有她一個。
後來也是巧了, 明渝剛回家就生了一場大病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而且明家的日子也确實越來越好, 兩人還有了自己的兒子，明父明母心裏那點芥蒂也就消了，願意把明渝當自己的孩子對待。
但是現在明渝既然有了私心，把她撇出去拿回錢財才是正事。
明渝心如死灰，最後一點掙紮的火星都徹底湮滅，她全身脫力，全靠腰後夏冷的一雙手才得以支撐不倒下。
明母：“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我們就把剩下的事情也一并解決吧。”
“還有什麽事？”頃刻間，明渝的聲音已經沙啞晦澀，聲帶裏仿佛被塞滿了沙子。
明母坐在沙發上，拍了拍大腿上的灰塵，假裝不經意期間說道：“既然你現在不是我們家的人了，就沒理由占着明淇奶奶的房子了，你盡快搬出去吧。”
明渝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喃喃道：“那是奶奶留給我的。”
眼前的情景都在夏冷的預計中，明渝的狀态甚至遠比她預料中更激烈。按理說夏冷應該高興棋子很好用，但他們的面目太過可憎，她輕輕蹙起了眉頭又松開。
還不等明渝反應過來，明母又接着說：“還有醫藥費，是不可能還給你的，我們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孝敬我們是應該的，至於你該付的贍養費的以後再談。”
“媽，姐姐工作以後就開始貼補家裏，這麽些年還不夠嗎？你怎麽還能問她要錢？”明淇不可置信，他媽媽怎麽變得這麽陌生。
“閉嘴！我還不是為了你，你看看你這樣以後沒錢怎麽辦？”明母怒斥明淇，簡直恨鐵不成鋼。
圖窮匕首見，這就是明母所有的目的了，無非就是錢，對於夏冷來說這倒是好辦，能用錢解決掉一段亂七八糟的關系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於是她開口說：“你說的我們都答應，但是有一個條件。”
明目迫不及待：“什麽條件？”
“明奶奶的房子我會以多餘市場價的百分之二十折現給你們，一次性買斷你們的贍養費，并且在錢財兩清之後立下協議。”
“從此以後你們和明渝再無半點關系。”
“好！你可不許反悔。”
聞言明渝的身體狠狠顫了兩下，她怎麽可以把斷絕關系說得這麽輕易？她緩緩擡起頭，明母神情裏的迫切、渴望是那麽明顯。
她擦乾眼淚，手背掠過的地方一片通紅，只聽見她堅定地說：“房子我不會給你。”
“你……”明母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被明渝打斷。
“我前幾年買的公寓，我會把房貸還完轉給你們，用它來換奶奶的房子。至於剩下的錢，就當是這麽多年對你們養育之恩的償還。”
明渝脊背緊緊繃直，語氣決絕：“以後我們一刀兩斷。”
“就這麽辦吧。”明父做了主，明渝市裏的那套房子他是知道的，這些年漲了不少，比郊外的老房子至少高了兩倍不止。
“那我們什麽時候簽合同？”明母綻開笑容，他們家終於可以進入新的階段了，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要過去了。
“不……不要。”明淇趴在地上，宛若泥沼。
夏冷肅聲：“我會盡快讓人準備好。”
“夏冷，帶我走……”明渝在這個地方一刻待不下去了，整個人靠在夏冷懷裏，盯着她的側臉目露祈求。
夏冷低頭執起明渝的手，攬住她轉身之前，深深地看了的看了明家人一眼，嘴角挂着意味深長的笑容。
終於清理乾淨了。
*
夜晚，夏冷家的客房裏。
小夜燈的光線昏黃，明渝半靠在床頭，面色衰敗，雙眼無神的盯着窗外一角，就像短短幾天裏整個人的生機被抽走了一大半。
房門被打開發出些微的聲音，明渝快速回頭看見來人，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角度。
“還發燒嗎？”夏冷放下深褐色的藥湯，掌心貼合明渝的面頰，測溫槍嘀一聲，37.5℃。
“把藥吃了。”秋天夜晚的風還是有些冷，夏冷關小窗戶，溫柔的目光落在明渝的面頰上。
“嗯，我聽你的。”明渝點點頭，主動貼近夏冷，想把自己縮進她的懷裏。
夏冷默不作聲地緊緊環住她，用自己的身體隔出一道屏障，由於發熱明渝的身體滾燙，像是個小火球。
脫離明家的痛苦對於明渝來說不亞於剜心剔骨，內心裏不斷有個聲音提醒她，你是被随意抛棄沒有價值的。
她像是被逼入死角黑暗處的受傷小獸，不停地發出嗚咽，舔舐自己的傷口。
不過好在她不是一個人，夏冷把她帶回家不厭其煩地照顧着，她就像太陽驅散她周圍的一切陰霾。
但是白天上班離開後諾大的房間裏只剩她一個人，陰影又重新席卷而來。冰冷的機器運行的聲音是那麽清晰，她只能環抱住自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發呆等着夏冷回家。
夏冷用臉頰輕輕劃過明渝的額頭：“十五今天有沒有鬧你？”今天她走之前，一直纏着她想讨要罐頭。
“十五很乖。”明渝緩緩閉上眼睛，夏冷身上的味道總能很好的安撫她的情緒，讓她平靜下來。
“我已經辦好交接了，明天就不用再去上班了。”夏冷輕笑一聲，這貓也是吃準了明渝。
“明天想吃什麽？不過我們沒有太多的選擇。”夏冷略微思索了一下，那附近好像沒有太多的餐廳。
“都可以。”明渝眼皮下沉，沒什麽力氣，自從生病以後她總是沒有什麽精神，并沒有注意到夏冷的話中的深意。
夏冷聽見明渝軟綿的回答，眼尾愉快上挑，攬住她的肩頭，“睡吧，我守着你。”
“嗯。”明渝的意識漸漸抽離，變得迷離不清最終緩緩睡了過去。
床頭櫃上的手機亮起，是肖成漾。
“都辭職好幾天了怎麽還不過來，夏長嚴動手了，我一個人扛不住。”
夏冷掀起眼簾，又緩緩閉上，現在沒有什麽比得上明渝更重要。
和明家的交接異常順利，第二天便簽完協議，那些繁瑣的手續也在夏冷的介入下迅速交接完成。
晚風拂起窗紗，夏冷手指在空氣中随意彈跳，嘴角浮現一抹肆意的笑容。
門邊，消失許久的十五貼着牆角走了進來，輕巧一躍，習慣性地窩在明渝懷裏，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夏冷眉尾一挑，摟緊明渝，也沒再像以前一樣把十五扔下床。
智慧管家感應到床上的兩個人久久不動，自動關閉了燈光，不知過了多久，夏冷也抵不住困意陷入了夢鄉。
月光輕灑在床上照亮一片，兩人一貓緊緊挨在一起。
第二天，生物鐘準時把夏冷叫醒，身邊的明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五在一旁攤着肚皮有節奏的打着小呼嚕。
夏冷嫌棄地把蓬松的大尾巴撥到一邊，俐落地翻身下床。
“你醒啦？”明渝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蛋液滑入與橄榄油發生反應，散發出輕微的香氣。
“醒了。”夏冷坐在沙發上，伸手擋了擋，陽光很刺眼，看來今天天氣很好。
她唰地一聲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灑在城市上空，天空碧藍一望無際，是個出去玩的好天氣。
“過來吃飯吧。”明渝摘下圍裙，簡單的清粥小菜，配上單面煎的醬油蛋，是夏冷喜歡的早餐樣式。
“還發燒嗎？”
“沒有了。”明渝搖搖頭，今天一起床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精神多了。
“我看看。”這裏沒有體溫計，夏冷便湊過去，俯身用自己的額頭貼着明渝的額頭。
她也懶得去拿，小時候顏窈都是這麽幫她是溫度的，所以她也下意識地這麽做了。
明渝耳尖紅紅的捂住被夏冷貼過的額頭，雖然她們的關系突飛猛進，但這種親昵的動作還是很少。
而這邊夏冷施施然的落座，“看起來恢複的很好。”她饒有興致地說：“明渝，今天把的時間借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