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 明渝今天格外的活潑，具體表現為童趣。
在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一位賣糖葫蘆的老大爺騎車經過，車後馱着一根稻草編織的原杆, 上面插着滿滿的的糖葫蘆, 遠遠地看上去一排燈籠。
晶瑩剔透的糖殼包裹着紅彤彤、圓滾滾的山楂, 再配着老大爺的吆喝聲, 讓人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嘴饞年紀, 有不少路人都願意停下買一根。
但夏冷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對這些都不感興趣。這時候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扯了扯, 擡頭一看, 對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明渝：“阿冷，我想吃糖葫蘆。”
夏冷看了看還有一分鐘的紅燈和馬上消失的老大爺, 夏冷安撫道：“等紅燈過去我就帶你去買。”
明渝看起來有些暈乎乎的，當機了幾秒才露齒一笑, 回答道：“好。”
幸好酒後的明渝依舊很乖, 只不過看起來憨憨的, 夏冷手指滑過明渝滑嫩的臉頰道：“真乖。”
“乖！”明渝點頭，像是放了慢動作，“阿渝很乖。”
“嗯, 阿渝很乖。”綠燈了, 夏冷開機車子，随口應和了一句。
明渝靠着車窗, 安靜地注視着夏冷的一舉一動，那目光幽幽的又飽含期冀。
夏冷全然沒注意到, 因為她找不到那個賣糖葫蘆的大爺了，她順着大爺離開的方向開了好一會都沒見到人影。
大爺騎着自行車溜街串巷, 很不容易找到，夏冷摸了一把副駕駛眼神亮晶晶的明渝，得找到啊。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夏冷逆着人流，總算發現了有手拿糖葫蘆的人，老大爺的那些至少有上百支糖葫蘆，不至於買不到。
夏冷松了口氣：“快到了，給你買糖葫蘆。”
明渝滿目欣喜：“好。”
轉過一個路口，看見了在商業街路口的大爺，低沉悠遠的吆喝聲極具辨識度，周圍圍了一圈小年輕還有帶孩子的家長。
夏冷解開安全帶，囑咐明渝道：“在這裏等我，我買了糖葫蘆就回來。”
越來越暈乎的明渝知聽見了糖葫蘆，欣然答應。
“媽媽，我要還吃草莓的。”一個小女孩指着一圈糖葫蘆興奮地說道。
“不行，你已經有了一個糖葫蘆，不可以貪心。”
夏冷忽然想到明渝并沒有告訴自己她想吃什麽？回頭看了一眼明渝已經頭如搗蒜，神志不清了。
這時候剛好輪到她，大爺問夏冷：“小姑娘，你要什麽？”
夏冷頓了兩秒：“每樣來兩個吧。”既然不知道是明渝想吃什麽，不如都要。
大爺好心提醒道：“哎呀，小姑娘你一個人買嗎？我這種類多，這麽多吃不完的。”
剛剛被拒絕的小女孩也問她媽媽：“媽媽，為什麽這個姐姐可以買這麽多？”
媽媽被問住了，有些尴尬，随口敷衍一句：“姐姐喜歡。”
“沒事，都包起來吧，不會浪費。”想起明渝剛才亮晶晶的樣子，夏冷淺淺勾起嘴角，她如果沒有吃到糖葫蘆也會這樣鬧脾氣嗎？
“好嘞。”大爺是個明白人，這麽一說就懂了，還給小女孩解釋道：“等你長大了，找一個疼你的物件你也能吃這麽多糖葫蘆。”
“物件是什麽？我現在就想要！姐姐你能做我對象嗎？”小姑娘童言童語惹人發笑。
夏冷眉尾擡起，蹲下`身子于小女孩平視：“不可以，姐姐不能給你當物件。”
小姑娘氣鼓鼓：“為什麽？囡囡想吃糖葫蘆。”
天色完全暗沉，周圍是商場擾人的音樂聲，五顏六色的招牌挂的到處都是，夏冷回頭望去，是明渝沉靜的面容。
“因為物件是唯一一個能讓你分享一切的人吧，姐姐已經有。”
“那囡囡不要了！”小姑娘說完就拉着媽媽跑了，她才不要和別人分享玩具和媽媽！
大爺見狀一笑，順手把打包好的一大包糖葫蘆遞給夏冷，笑着說：“還是小孩子呀，你這小姑娘真知道疼人。”
夏冷不可置否，小孩子才是最真實的，穿枷帶鎖的成年人可不會輕易分享自己的領地，所有的饋贈背後都标好了價格。
回來的時候，明渝睡着了，夏冷調高了駕駛室的溫度，帶她回了公寓。
大概是睡夠了，明渝睜開眼睛，一張口便是：“糖葫蘆。”
好的，無縫銜接還沒忘記這茬，夏冷遞過去，明渝抱了滿滿一懷，她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好多，好多糖葫蘆。”
夏冷莞爾一笑：“都是你的。”
“是我的。”聽見這話明渝卻怔怔地重複了一句，随即意識到什麽似的，她拿出自己最喜歡的草莓糖葫蘆，喃喃說道：“這個給奶奶，這是阿冷的，這個給阿淇……”
聞言夏冷沉默了，想起明渝下午給自己打電話時歡欣雀躍的樣子，夏冷嘆了一口氣，手默默附在了她的手掌之上。
明奶奶生前一直鼓勵明渝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她應該是最想看見明渝站上演播室的人了吧，只可惜……
說着說着，明渝眼角濕潤了，她忽然記起自己已經沒有奶奶了，她驚慌地擡起頭：“阿冷，奶奶…奶奶……”
“我沒有奶奶了，阿冷。”明渝嗚咽出聲瞬間淚流滿面，她還是很想奶奶。
有時候她想老天爺如果能再給她一點時間就好了只要一點時間，她就能帶奶奶去喝年前埋在樹下的桂花釀，她就能看見自己站在演播大廳的樣子，還有糯米糖葫蘆她也不會再管着不讓奶奶吃了，她……
淚水決堤溢出明渝的眼眶，她還有好多好多要和奶奶一起做的事情啊，為什麽不能再給她一點時間呢？
明渝失力抱不住懷裏的冰糖葫蘆，山楂咕嚕滾到地下，原本水潤的眸子也泛起了紅，裝滿令人心碎的哀切。
夏冷解開安全帶，将人攬進自己的懷裏，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地陪着她。
酒精入肚，揭開了刻意遺忘的傷疤，即使平時僞裝的再好，都在這一瞬間丢盔棄甲，明渝還是那個無法接受離去的孩子。
不過很慶幸，這時候，明渝的身邊有夏冷，以後她不會再是一個人。
偌大的停車場，黑暗沉沉，只有夏冷的車裏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
明渝對夏冷說了很多很多，說自己對明奶奶的思念，說自己的悔恨，還有許久沒有提及的明家人。說到最後，酒精再次發作，明渝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确認明渝睡熟之後夏冷小才心地撥開散落的糖葫蘆，将人抱出車外。
車外的溫度有點低，明渝本能的向夏冷懷裏湊了湊，聞到夏冷身上熟悉的味道，明渝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阿冷…”明渝斷斷續續地說這着什麽，像是夢呓。
“嗯。”夏冷耐心地應着。
“不要…不要離開我。”明渝費力地睜開迷蒙的雙眼，攥着夏冷的衣領，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大有你不答應我就不松手的架勢。
夏冷停下步子，低低的聲音在空寂的停車場想起，“我永遠都不會放走你，阿渝已經沒有再逃走的機會了。”
聞言明渝合上了雙眼，松開攥住夏冷衣領的手，整個人滑進夏冷懷裏，夏冷苦笑一聲并不知道明渝有沒有聽見
不過沒關系，只要她記得便足夠了。
等明渝再次清醒已經是翌日清晨了，恢複意識後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便是大腦的沉重。
陽光穿透白色的窗簾，投下一束束光線。明渝揉了揉太陽穴，內心道以後不能喝酒了，掀開被子，餘光看見床頭插了一束紅彤彤。
看見那把糖葫蘆，明渝瞬間睜大眼睛。昨天夏冷将人送上樓之後回去收拾了車裏的狼藉，最後想了想找了個廣口的矮瓶把糖葫蘆通通塞了進去。
記憶逐漸回籠，明渝也想起了這些糖葫蘆的由來，她取下一只仰起頭看向遠方的天空，笑容清淺。
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
“夏總，您看這該怎麽辦呀？！”
淩晨四點，夏冷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接起之後瞬間清醒，當即驅車前往公司。
原因就在於，美國時間上午10點，一家科技公司召開發布會，正式宣布攻克了最新的晶片技術難關，預計在兩周之後可以生産。
這也意味着夏冷她們手裏的的技術會大幅貶值，對目前的長瑞雪上加霜。
所以市場總監在接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夏冷，片刻都不敢耽擱。夏冷立刻下令把所有高管叫回公司開會，但長瑞會議室的燈從黑夜一直亮到天明高管們也沒争出個高下。
一派認為應該立刻接洽新技術搶占市場，一派認為應該先把手上的貨清掉，解決財務危機，兩方争執不下。
“大家都知道，晶片搶的就是一個新字，幾乎沒有多少企業願意用剩下來的産品。如果等到別人開始生産最新一代，那麽我們的産品就會大幅跳水，到時候現在市場也保不住了！”市場部總監急的嘴上都冒了個泡，就是說不通。
“你說的輕松，再開一條新産線得花多少錢你不是不知道。材料、倉儲、人工全是錢，還有我們之前囤的貨，可都還在倉庫裏壓着。”王姐摳着手指頭給大家算，“帳面上現在就省那麽點錢，如果再進新産品下個月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兩方人誰也說不動誰，最後齊聲道：“夏總，您給拿個主意！”
“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了。”夏冷眼神不緊不慢地掃過衆人，無比冷靜，等焦躁的兩方人馬漸漸安靜下來她才繼續說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
“王總監，你再去各家銀行看一看，再貸點款。”
“楊總監，你帶人去國外考察，看看新産品的表現和生産線。”
“還有什麽異議嗎？沒有的話就散會。”幾句話下來，會議室鴉雀無聲，兩方人誰也不認同意誰，但不可否認這确實是最好的方案。
於是夏冷就帶着小秘書離開了會議室。
一個好的領導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候解決争端，給定方向，帶着大家齊頭奮進，夏冷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