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可小王爷是美强惨啊 > 第62章 筆跡
    第62章 筆跡
    “陛下,臣……”
    半夜三更,何呂被一封密旨緊急召入皇宮,他今年年過半百,虧心事做了不少,因此接旨的時候險些從床上滾到門口,最後胡亂地穿戴好進宮,才發現跟自己無關。
    明德宮燈火通明,纏綿多日的皇帝陛下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看上去沒那麽奄奄一息了。
    太子宋晖也在,看樣子這位皇太子殿下也是從睡夢中匆匆趕來的,眼神中帶了一絲大夢初醒的混沌,但在皇帝咳嗽出聲時,還是趕緊奉了一盞茶上去。
    宋啓迎喝了,沉聲道:“何卿師承書法大家,據說長安城中筆墨之事無人出你之右,你仔細看着這兩封筆跡,若是光不夠朕再找人來添,你務必看仔細了,有什麽話都直說便是。”
    何呂哆嗦着手接過那兩份書信,一目十行地掃下去,眸子驀地瞪大了。
    其中一封是簡單的習字帖,臨的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另一封則是……
    何呂越看手越抖,宋晖退回去坐,眸色淡淡一掃,輕描淡寫道:“何大人目光如炬,長安城之中若是你都對比不出字跡,那怕是三法司都束手無策了,陛下信任,你可要仔仔細細地看清楚了。”
    何呂撲通一聲又跪了回去。
    那一刻他心中千回百轉,悄悄地從皇帝那不辨喜怒的面上挪到太子宋晖的臉上,宋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擡手的同時瞬間瞟了他一眼。
    何呂就又不敢再看了。
    宋啓迎問道:“看出什麽來了?”
    “陛下,臣……依臣所見,這兩份筆跡,應是出自同一個人。”
    “咣當”,宋晖放下茶杯的動靜有些大,連皇帝都不免觑了他一眼。
    宋晖立刻起身告罪:“方才手指抽筋了,驚了陛下,兒臣有罪。”
    “得了,坐着吧。”宋啓迎顯然沒心思搭理他,繼續問道,“何愛卿,你确定嗎?”
    何呂艱難地吞咽了下。
    他大概能夠猜出這封手書來自于誰,能夠将這一手字送到皇帝眼前、還是慣用左手寫字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淮安王留下的那一位了。
    他又不傻,那密信裏講的都是謀逆之事,皇帝這是要給顧長思定罪。
    何呂雖然算不上是個天才,但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那麽多年,也琢磨出些生存之道來,順皇帝者昌、逆皇帝者亡,顧長思于之皇帝有多麽如鲠在喉,他還是清楚的。
    所以,他揣度着,皇帝是想要聽到肯定的答複的。
    但太子方才那一下茶杯摔的……
    “何尚書?”皇帝見他半天不答,語氣稍稍急促了些,“在朕面前,莫非你還要诳朕不成?”
    “陛下!陛下!!臣萬萬不敢!!!”何呂急忙把兩封手書按在地面,把腦袋緊緊磕在上頭,“茲事體大,臣不敢妄言,是以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依臣愚見,這的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皇帝好半天都沒了動靜。
    半晌,才幽幽道:“既然如此,太子,此事也涉及到你,便由你去将葛雲提出來,帶到明德宮吧。”
    宋晖連忙起身:“是,父皇。那……”
    “朕已經讓玄林去了。”皇帝深深地盯了他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兄弟血親?”
    宋晖臉色一白,急匆匆去了。
    *
    二月十六子時末,長安城都沉寂在安寧的睡夢裏,本該緊鎖的皇宮卻破天荒地開了門,去提葛雲的宋晖和顧長思一行人在泰安門前相遇,臉色都不甚好看。
    顧長思先退了半步:“太子殿下。”
    “皇兄。”宋晖擺了擺手,示意讓刑部的人先推葛雲進去,“這位就是狼族公主麽?”
    哥舒冰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是,本以為總能夠了了一樁事情,沒想到枝節橫生,真是半點都不由得我。”顧長思笑道,“正好,刑部的人壓完葛雲進來,再把公主殿下送回刑部吧,來回不走空。”
    “你還真是有心情。”宋晖湊近了兩步,顧長思明白他意思,從善如流地往旁邊一起挪了挪,“我問你,是不是與你無關?”
    “要是真的與我無關,我就不會出現在這兒了。殿下懂得的。”顧長思攤攤手,“想必何大人應該已經承認了,那兩份手書是出自同一人吧。”
    “你有沒有想過,誰能夠模仿你的字跡模仿得那麽像?”宋晖看上去急得夠嗆,像是被指控了的人是他而不是對面那個看起來絲毫不慌的顧長思,“何呂,他那個牆頭草,八成就是猜着陛下的心思才這麽說的,能信?”
    “皇帝信就夠了。”顧長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趕緊進宮吧,再耽誤一會兒你都不知道在皇帝面前怎麽解釋了。”
    “哥哥啊,你就一點不着急?!”
    顧長思偏頭沖他一笑:“弟弟啊,說實話,你要是隔三差五來上那麽個幾次,你也不着急了。”
    宋晖被他氣得面有菜色。
    顧長思這回笑得更開心:“好了,你隔三差五來不了那麽一次,都是有你哥哥我給你扛着呢,皇太子殿下,請吧。”
    宋晖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被他戳中了心事,果然不再固執地追問下去。
    顧長思落後他半步,本該盤算着如何脫身的腦子裏居然白茫茫一片,只是盯住了宋晖身上蟒袍的四爪。
    他一直記得淮安王臨終前囑托他的話,太子是國之根基,太子定則天下安,太子仁則社稷寧,可是這一朝的根基并不在宋晖一個人身上,還在他顧長思的肩上。
    宋啓迎特殊的繼位讓顧長思和宋晖同時站在了社稷的另一頭,皇帝生性多疑敏感,天性涼薄,大魏有了這樣一位皇帝,其實和太子之間其實是不會有什麽安寧日子過的。
    虧得有顧長思。宋晖自己也明白,虧得有顧長思。
    顧長思成為了宋啓迎心裏那個觊觎皇位的完美人選,完美到太子都在這樣的懷疑下消失不見,一方面宋啓迎顧影自憐着自己來之不易的皇位,一方面又将自己抱有缺憾的情感投擲到太子身上,不想讓他成為第二個自己。
    起碼他是堂堂正正的皇太子,不會有人來分他的權、奪他的位。
    這也是為什麽宋啓迎兒子衆多,但宋晖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的緣故,所有人都絲毫不敢動奪嫡的心思,腥風血雨的前朝和風調雨順的後宮形成了極具諷刺的對比。
    這不就是顧長思所說的——有你哥哥我給你扛着呢。
    他這麽想着還自嘲地笑了下,宋晖聽見了,表情更加複雜。
    這人怎麽這麽開心呢?!
    終于到了明德宮,葛雲已經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顧長思進來的時候,他嘴裏還在氣若游絲地罵着什麽,宋晖快步上去,利索地給了葛雲兩記耳光,又不知從哪裏揪過來一張帕子,塞住了他的嘴。
    顧長思收回目光:“臣參見陛下。”
    宋啓迎沒有接話,只是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兩封手書。
    岳玄林開口道:“陛下,手書之事,臣已經同定北王大致講過了。”
    “講過了還敢來,而且瞧着還挺磊落的。”宋啓迎終于動了動,“想必話術也想得差不多了吧?”
    “回陛下,臣沒有什麽話術,如果非要說,臣只有一句,不知道什麽手書,也不曾與葛指揮使交流過。”顧長思拱手道,“不過臣也知道,區區幾句辯駁,在鐵證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宋啓迎揮了揮手:“你自己拿去看看。”
    顧長思從內侍手中接過來手書,細細地分辨了一下。
    不得不說,若不是他十分确定自己沒有寫過這東西,單憑這封手書上的字跡,是他自己都會懷疑的程度。
    太像了,不,就是一模一樣。
    他在這邊仔細地瞧,那邊宋啓迎三步并兩步晃了下去,然後緩緩擡腳,重重地碾在了葛雲的腦袋上。他的動作看上去還有些大病初愈後的吃力,但力道之大都能聽見葛雲痛苦的呻.吟。
    “朕要你仔仔細細地講明白和定北王之間的事,不許說其他,否則朕也不在乎你後面到底是什麽人了,現在就拔了你的舌頭,聽懂了嗎?”
    話畢,他才松開腳,讓宋晖扯掉他嘴裏的布料。
    口涎落了一地,葛雲艱難道:“定北王……事情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說是同謀他還不夠資格,但也不清白無辜。”
    顧長思放下手書,随手遞給一旁的內侍。
    “他臨出長安前,說要送陛下一份生辰大禮,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誤打誤撞地,他知道了我要行刺的消息,于是同我講,他改變主意了,不想要單獨送了,要與我一道。”
    葛雲身上皮開肉綻,說兩句話便會有傷口崩開,鮮血從那裏流出來,弄髒了明德宮的毯子。
    “他說,要想行刺,最難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太子坐在左下首,那是個無論如何安排刺殺計劃都會很輕易地沖出來阻止的位置,所以,他讓我……先給太子的酒裏下軟骨散。”
    葛雲攥起拳:“只是誰能想到,太子他那一夜身體不适,沒有飲酒。可箭在弦上,我也只能拼死一搏,果然,如定北王所言失敗了。”
    宋啓迎看向顧長思:“你同他說過這些?”
    顧長思只是回望。
    “何大人……”葛雲突然又開口道,“何大人是書法大家,如果連他都能看走眼,試問長安城中有誰能夠偷天換日到如此地步?定北王,于情于理,你都很有理由的,不是嗎?”
    衆所周知這個于情于理是指什麽,剎那間宮中極靜,宋晖怒道:“放肆!!!”
    “我都放肆到同狼族公主一起刺殺皇帝了,還在乎這一句兩句嗎?”葛雲陰冷地笑,“皇帝陛下,你也知道,于情于理,你都占了人家的位置,不是嗎?!”
    這是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敢直接跟他将遺诏的事捅出來講!
    宋啓迎暴怒,一腳踹在葛雲肩頭,只聽清脆的一聲響,那本就傷痕累累的右臂瞬間以一個扭曲的姿态吊在肩膀上,葛雲痛苦地大叫了一聲,冷汗簌簌滾落,捂着斷掉的胳膊不住顫抖。
    “你竟敢……你竟敢!!!”宋啓迎目眦欲裂,“你是真不怕被朕拔了舌頭,那朕如你所願!!!”
    “父皇——”
    “還有你!”宋啓迎雙目充血,“顧淮,他說了這麽多,朕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當真沒有任何話要為自己分辯了嗎?!”
    顧長思垂下眼:“臣看了,那些字,的确與臣的筆跡如出一轍。”
    宋啓迎的表情瞬間很複雜:“……你是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