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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本性
    話音未落,顧長思猝然站起身。
    霍塵出獄還不到六個時辰,宋啓迎的聖旨就追了過來,那種感覺和去年年末聖旨到北境一樣,讓人看不懂皇帝到底想幹什麽,顧長思面色凝重地盯着封長念的手,仿佛下一刻就能從聖旨裏面掉出一把匕首來。
    封長念柔聲道:“不至于,陛下下聖旨的時候,師父也在,應該沒多大的事,而且……”
    “而且還讓你來宣旨,如果真的有什麽不好的事,也不會選你。”顧長思精準地猜到了他要說什麽,“實不相瞞,長念,你這套說辭在去年年末長記傳旨來北境時就用過了,雖然聖旨本身算不上什麽壞事,但迄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你也看在眼中。”
    封長念:“……”
    不愧是一個師門出來的,安慰人的話術都一樣一樣的。
    他露出了副無奈的表情,自己先展開了聖旨,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顧長思敏銳道:“怎麽說?”
    “陛下裁撤了金吾衛,衛隊有缺,于是重整了一支千機衛,頂替金吾衛的作用。”封長念頓了頓,反手一展,“任命中軍都督府佥事霍塵為千機衛指揮使。”
    霍塵表情凝固了一下:“……什麽?”
    顧長思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精彩來形容。
    “有了個葛雲,我以為他對新衛隊的人選會嚴之又嚴。”半晌,顧長思終于憋出來一句,“……他明知我和霍塵之間……居然會調霍塵當指揮使?”
    “除了霍大人之外,其餘人都是邵翊選的。”封長念思忖道,“陛下對邵翊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但唯獨對霍大人的選擇令人捉摸不透,無論如何,聖旨已下,沒有更改之理。”
    霍塵涼涼道:“他不會覺得,把我拴在禦前,就相當于給小王爺拴了根繩子在吧?”
    封長念的臉色僵了僵,半是嘲諷半是嘆息道:“或許真有可能,他倒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自他繼位以來,重文抑武,四方邊境喊得出名號的将軍,或多或少都會送孩子進京,美其名曰是皇恩浩蕩,其實就是當質子來的。”
    “且不論是不是想拴繩子吧。”顧長思瞥了眼封長念的臉色,及時擰過話頭,“禦前之職是機會也是危險,你本就身份敏感,皇帝又差了長念來送聖旨,估計在等着你進宮謝恩。”
    封長念應和道:“的确,你是真的了解陛下。”
    “呵。”顧長思嘴角一抽,伸手給霍塵正了正衣服,“早點跟長念一起進宮吧,別落人口實,別沖動行事,謹記謹記,不聽不看不說,宮內生存法則,知不知道?”
    霍塵一笑:“你瞧着我今年是二十六歲還是六歲啊?阿淮。”
    一句“阿淮”給封長念把聖旨吓掉了。
    這幾日禮部事多,除夕、皇帝萬壽節再加上三年一度的春闱,封長念這個禮部侍郎忙得不可開交,自然錯過了很多消息。
    他撿起來那寶貝疙瘩,第一次在溫潤的封大人臉上看見“局促”的具象化表情:“你們兩個……”
    顧長思面對封長念就收了點兒逗苑長記時的嚣張,低調道:“嗯,以後叫嫂子吧。”
    封長念:“……???”
    顧長思:“……你那一副人不可貌相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實不相瞞,王爺,我一直以為你才是霍夫……別打別打,走了走了,鼻青臉腫不能面聖了!!!霍大人你快點兒我在外面等你啊!!!”
    顧長思氣鼓鼓地看着封長念那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口,氣急敗壞道:“就封珩這種看着正經的,平時真不知道憋什麽壞水呢,還不如苑長記跟一汪清泉似的,一探能探到底,看他平時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玩意兒。”
    霍塵賊兮兮地看着他:“可是阿淮啊,他好像又沒有說錯?”
    顧長思:“……”
    顧長思:“霍塵,你膽子是真的大啊,本王還沒跟你來真的呢,你怎麽知道他說的就是對的?”
    “我就是知道。”霍塵得意洋洋地把人薅過來,響亮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低聲道,“因為小王爺紅着眼睛的時候,特漂亮。”
    “你——”
    “走了,一會兒真遲了。”霍塵拍了拍他的後腰,“多笑笑,看,這樣多好看,不喜歡看你平時總是愁眉苦臉的,我看着卻不能分擔,心裏也不舒服。”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誰都替不了。”顧長思搖了搖頭,轉而想起什麽,唇角微揚,“但我答應你,我努力讓自己開心一點兒,好嗎?”
    霍塵心滿意足地又偷了個香,快活地跑了。
    玄門雖然距離皇宮近,但封長念還是頗有先見之明地帶了輛馬車,霍塵鑽進來時,封長念正襟危坐,一路目送他走到身邊坐下,那目光裏頗有欽佩之意。
    霍塵從他手裏抽走了聖旨,放在手裏反複把玩着:“封大人,別看了,再看我臉上都要開花了,我們兩個又不是第一次見面,嗯?”
    封長念快速地眨眨眼:“抱歉,失禮了。”
    “別說抱歉,這不就見外了麽。”馬車悠悠往前走着,霍塵聽車輪吱呀吱呀地轉,笑道,“話說回來,封大人,其實第一次見我也覺得我像霍長庭吧,否則怎麽會直接開口說要替苑大人向我請罪呢。”
    封長念面色不變:“你知道了什麽,是不是?”
    “是也不是,線索不多,不敢太确定,還需查證。”霍塵歪歪頭,“說實話,我第一次見封大人,就覺得格外親切,不知道封大人願不願意幫我個小忙?”
    “你想讓我幫你一起查,你到底是不是霍長庭?”封長念對他的心思門兒清,“你為什麽不找長記或者是長若姐,偏偏來找我?”
    “長記因為崔姑娘的事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長若姐本身就要替我解蠱,目前來看,我倆非親非故,總不好一直麻煩人家。”
    “你的意思是我比較閑嗎?”
    “那可不敢,禮部侍郎,哪裏敢說閑。”霍塵讨饒道,“不過,不是我為了請封大人辦事而說好話,而是放眼整個長安城,我算是個外來客,能夠交付的人不多,你是一個。”
    封長念偏偏頭,是真的很費解的模樣。
    “封大人性格沉穩,遇事有決斷,而且也熟知昌林将軍的所有事情,找你是最好的,再加上……”霍塵頓了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已經是不情之請,你怎麽覺得我會答應?”
    “因為我覺得你能理解我。”霍塵誠懇道,“我想請封大人幫忙查證此事,也是因為,如果真的查出來我就是霍長庭本人,請你先不要聲張,更不要告訴阿淮。”
    “患得患失,患得才會患失。你在乎長思,所以就算知道自己是霍長庭,可當年分別之事、死而複生之事沒弄清楚之前,你不敢貿然告訴他,怕背後有着更大的漩渦,會将他扯進去。”
    霍塵爽朗一笑:“你看,我就說你肯定會明白。”
    “好吧,我可以答應你,而且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來作為你就是他的佐證。”封長念望着他,“在大師兄還沒有走之前,整個玄門裏,他最信得過的人,就是我。”
    而你,在所有人都對你而言很陌生的情況下,依舊選擇了我。
    有些默契是生長在骨子裏的,是生長在同吃同住同生同死的血脈中,難以抹去的。
    “你想讓我幫你怎麽查?”
    “有沒有一些舊物,或者是一些只有昌林将軍特有的習慣?”霍塵想了想,“雖然知道解蠱是最快的方法,但上次秋大人也說,解蠱之事不能急,只能徐徐圖之,其他的,只能搜尋一些蛛絲馬跡來捕捉了。”
    “這點我還是從阿淮那裏學到的,他跟我講了他翻掉葛雲案的始末,一些習慣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可也是最難改變的東西,有的時候,是會認人的。”
    “習慣麽……”封長念沉默了片刻,眼前一亮,“你有沒有去跑過馬?”
    “跑馬?沒有,北境那種惡劣條件,哪裏有地方讓我跑馬。”
    “開春了,天氣越來越暖,等過幾天你和長思如果有時間,可以去京郊圍場跑跑馬,記得叫我。或許,我能夠看出來一些東西。”
    霍塵詭異地停了停:“之前……霍長庭和阿淮也去過京郊圍場跑馬?”
    “去過啊,當時大師兄是都察院左都禦史家的小公子,長思又是淮安王世子,每年陛下去京郊正式圍獵之前,我們這幫人總會先去玩一玩,美其名曰是熱熱場子,其實就是去練一練,好在大人們面前別出什麽糗。”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長思小時候,是個連刀都不敢握的。”
    那個時候他們幾個官宦子弟總湊在一處,除了玄門之中的,還有裴青他們,熱熱鬧鬧玩在一塊兒,君子六藝是自小學的,顧長思的騎射功夫其實不弱,但每次圍獵都拿不到好名次。
    霍長庭當時是很奇怪的,後來在大家分散去捕獵的時候自己偷偷跟着顧長思走,才發現了問題。
    他騎射是好,但問題在于從叢林中蹿出一只兔子,他拈弓搭箭、氣勢十足地擺好了架勢,可手開始抖是怎麽回事兒?!
    兔子顯然察覺到了危機四伏的環境,從草叢中探出一個小腦袋瓜,一動不動地盯着顧長思,顧長思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它,霍長庭眼瞧着他手抖得更厲害了。
    “咳咳。”
    顧長思一驚,弓箭嗖地飛了出去,果不其然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跌進了一旁的草叢裏。
    他一口氣憋在胸口,目光從搗亂那人身上收回,發現兔子早跑沒影了。
    霍長庭從樹後踱步而出,彎腰拎起那支弓箭,遞到顧長思馬前。
    “你怎麽來了?”顧長思悻悻地收回弓箭,“害得我兔子都跑了。”
    “兔子都跑了,還是你就是個小兔子啊。”霍長庭趁其不備猛地出手,果然在他手心裏摸到了潮乎乎的汗意,“小世子,難怪你每次考騎射都拔得頭籌,一到圍獵就蔫巴,合着是你不敢啊?”
    顧長思臉都漲紅了:“誰……誰說我不敢!”
    霍長庭微微一哂,拽住馬鞍長腿一跨就坐到了顧長思身後,前胸緊緊貼着他的後背,從他汗津津的手心裏拎過了缰繩。
    “小世子,心不夠硬可不是什麽好事。”霍長庭貼着他,說話時胸腔都在作響,“沒關系,哥哥教你。”
    “你是誰哥——”
    他不服的尾音被一躍而出的馬驚回了肚子裏,霍長庭夾緊馬腹,攬着人抓着弓,帶着他往林子深處奔去。
    “看清楚了,”他貼着顧長思的耳朵,引着他張開弓箭,“那還有只兔子,對準它的心髒……別抖!”
    顧長思咬緊牙關,可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懼意。
    他不是怯懦,他小時就學過騎射,他知道沒那麽難。
    可淮安王府事發後,他見過那麽多條性命在一瞬間化作烏有,因此每當他成為要人性命的一方時,他的心髒都會顫抖,那些被他捕殺的獵物都會化作那一夜喧嚣的悲鳴,拽着他不讓他前行。
    霍長庭察覺到他的不對,緊緊攥住了他的手:“放平呼吸,阿淮,睜開眼睛,別怕。”
    “你可以不拿起屠刀揮向別人,但這不能成為別人拿起屠刀揮向你的理由。”霍長庭猝然帶着他調轉了方向,“你要拿起屬于自己的利刃,起碼也要保護自己。”
    “嗖”地一聲,馬蹄一躍而起,兩人手中的弓箭應聲飛出,與一旁直直飛來的長箭在半空相撞,發出一聲響亮的脆響,箭矢雙雙跌落在地,霍長庭一勒缰繩,面色不善地看着周祺從叢林中騎馬走出。
    “喂,看着點兒人,你這弓箭本事不到家啊。”霍長庭朗聲說話時帶了些痞氣,“若是膽敢傷了我們小世子,饒是你有多金貴,都得讓你爹家法伺候一頓,下不為例,知不知道?”
    “對不住。”周祺憤憤地瞥了一眼兩個人,打馬走了。
    顧長思驚魂未定地看向霍長庭,得到他一個壞壞的、又很安心的眼神:“看見了沒?握住屠刀,不是要殘害生靈,而是要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不要畏懼刀鋒,只要它朝着對的方向。”
    “……”
    霍塵由衷評價,語氣還帶了些自己都沒察覺的酸:“……難以想象。”
    那可是傳聞中能夠用手擰斷老狼王喉管的定北王,居然小時候是個連兔子都不敢捕的小家夥。
    “其實長思心很軟的,一直都是,若不是後來大師兄走了……”封長念頓了頓,“一切都變了。”
    “大概也是從那之後,他徹底明白了,為什麽大師兄要讓他舉起屠刀,于是他真的舉起了長刀,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從一個心軟手軟的小世子變成了個冷血無情的王侯。”
    封長念瞥了眼他不大好看的臉色:“……你不會連自己的醋都要吃吧?”
    “是啊。吃,誰讓我不記得,我不記得的暫時還不屬于我。”霍塵捏了捏心口,“還有心疼。當年霍……霍長庭走了,他又該是個什麽心情,才會用連捕獵都不敢的手舉起刀鋒,砍向活人的頭顱?”
    封長念詭異地沉默下來。
    馬車微微一頓,他才開口:“到了,走吧。”
    *
    夜幕降臨,長安城門要關了。
    一輛馬車從濃霧中疾馳而出,在濃重的夜色下像是一團鬼影,守門的護衛眯着困頓的眼看了看,伸手示意馬車停下來。
    從中伸出一只手,裏面捏着手書和令牌:“邵大人有命,我等為陛下祈福,特意漏夜入京,為陛下制備祈福物品。”
    護衛翻了一下令牌,示意裏面的人挑開馬車車簾瞧瞧。
    車上的人欣然照做。
    裏面坐了幾個人,都身穿黑色的長袍,兜帽垂下來遮住面頰,只留了個白皙的下巴,此情此景簡直像是坐了一車的幽魂,連護衛這種刀尖上舔血的軍人都不免一悚。
    “把兜帽解下來看看。”
    “大人。”遞令牌的那個出言了,“邵大人有命,不得看面相的,還是說,大人覺得你有這個命數,能擔當得起這些面見這些‘貴人’的福氣?”
    他笑得陰森森的,護衛被他笑出了一身白毛汗,趕緊把令牌甩回去了:“進進進,快進吧。”
    遞令牌的沖他客客氣氣一笑,悠哉悠哉放下車簾,駕車進城去了。
    “我的親娘啊,”護衛搓了搓手臂,“邵大人從哪裏找來這麽一車不人不鬼的玩意兒啊……”
    這一車不人不鬼的玩意兒長驅直入,直奔邵翊的府邸而去。
    邵翊開了側門,馬車慢悠悠駛入,那幾個鬼影子從上面施施然走下,站起來時才發現,中間的一個鬼影子都比大魏人要高些,看起來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他走了兩步,覺得難受,伸手扯掉了兜帽,罵了一句。
    “想來一次還真不容易啊,邵大人。”
    邵翊聞言轉身,沖他施施然一笑:“狼王殿下遠道而來,可惜場景特殊,下官未曾遠迎,萬望海涵。”